张景霜看了看三人,刻意用变得沙哑的嗓音说道:“我走了,你们照顾好族长。” 说罢,她利落地背上背篓,身形一闪,宛如一只敏捷的雪豹,动作轻盈而迅速,瞬间融入了雪原的阴影里。
她的脚步轻盈无声,像是生怕惊扰了这片宁静的冰雪世界,只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浅淡的足迹。
然而,不过片刻,一阵寒风呼啸而过,带着漫天的雪沫席卷而来,迅速将那些足迹填满,仿佛她从未在此停留,一切又恢复了原本的宁静与洁白。
三人等了等,看着日头渐渐西斜,张景静护着海棠,张景月断后,三人继续沿着雪道前行。
脚下的积雪被踩得咯吱作响,像无数细碎的冰晶在碎裂。
阳光反射在雪面上,刺得人眼睛发酸,海棠不得不微微眯起眼,用头巾边缘遮住些光线。
又默默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四周除了风声与雪声,静谧得有些出奇。
突然,海棠微微侧耳,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异样,低声道:“前面有人声。”
张景静和张景月瞬间警觉起来,犹如两只蓄势待发的猎豹。她们放慢脚步,动作轻盈而谨慎,借着一处雪丘的掩护,小心翼翼地向前望去。
只见前方一道狭窄的山脊雪道上,果然聚集着一伙人。
这伙人约莫有二十人,大多身着厚重的西洋式探险服,那深蓝色的面料质地精良,上面印着银色的徽章,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冷冽的光。他们背后背着巨大的行囊,鼓鼓囊囊的,仅是看着,便能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重量。
其中几人举着望远镜,正四处张望,镜片反射出刺眼的光芒,犹如一道道利刃划破雪雾;
还有人正拿着镐头用力敲打路边的岩石,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在寂静的雪谷中格外刺耳。
他们嘴里叽里呱啦地说着听不懂的语言,语调急促且激烈,似乎正陷入一场激烈的争论。
“蕃客?”张景静眼神如鹰般审视着这伙人,随后转头轻声询问族长,“他们使用的都是些什么物件?”
海棠目光专注,仔细观察了一番,缓缓道:“那是地质锤和罗盘,背包侧面还露出了采样袋,看样子像是来勘探地质的。”
这时,那伙人中一个高鼻梁、金发碧眼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猛地转过身,动作敏捷而迅速举起望远镜对准了她们的方向。镜片后的蓝眼睛锐利如鹰隼,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审视之意,在三人身上来回扫动,仿佛要将她们看穿。
张景静不动声色,悄然将海棠往身后带了带,自己则挺直脊背,浑身散发出一股凛然的气势,摆出一副警惕而戒备的模样。
她清了清嗓子,用藏语高声喊道:“你们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那人听到喊声,缓缓放下望远镜,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他身边立刻有个穿着藏袍、充当向导的本地人走上前来。这人脸上堆满了笑容,可眼神却隐隐有些闪烁不定,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慌张。那向导用藏语喊道:“我们是来考察地形的!路过这里!你们是这附近的?”
张景静没有立刻接话,只是冷冷地盯着他们,目光如淬了冰般寒冷。她心里清楚,在这种情况下,沉默往往比言语更具威慑力。藏地的牧民向来秉持着不轻易惹事,但也绝不惧怕挑衅的原则,此刻这般冷峻的模样,正好契合他们伪装的身份。
那领队模样的人见状,有些不耐烦地低声和向导说了几句外语,语速极快,语气中满是焦躁。
向导听后,连连点头,随后再次转向张景静三人,脸上的笑容愈发浓烈,几乎要咧到耳根,手指着远处一座山问:“请问那边是什么山?”
张景静只是冷冷看着他们,见那几个外国人脸色渐渐难看,向导的笑容也逐渐凝固,正要开口随便答个“圣山!”时……
雪道尽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雪沫被踢得四处飞溅。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女子的身影从拐角处匆匆出现。
她头发凌乱纠结,还能看到几片草根树叶,藏袍的一角还沾着雪,看起来就像是刚在雪地里摔了一跤。
当她看到张景静几人时,飞快地眨了眨眼,正是张景霜。
张景霜佯装着慌乱的模样,脚步踉跄地靠近探险队,成功吸引了那位金发领队的注意。
金发领队眼神犀利,一下子就将她拦住,嘴里吐出一连串生硬的藏话进行盘问。
张景霜镇定自若,口中用流利的藏语应答着,声称自己在前方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状况,话语间,眼神却极为隐蔽地向海棠三人递去一个眼色。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地迅速扫过探险队背包上的标志,紧接着微微抬起手指,看似不经意地指了指他们手中的镐头,而后嘴唇微微翕动,几乎难以察觉地无声说出几个字:“金属,圆形,天石。”
“金属?圆形?”张景静听到这几个字,脑海中瞬间警铃大作。她不动声色地迅速翻找玉牌中张家记载的藏区资料,很快找到了与之相关的记录,目光落在下方资料串联下关于假青铜门内斗尸机关阎王的记载上,心中顿时豁然开朗。
她不着痕迹地轻轻扯了扯海棠的衣袖,压低声音,用藏语说道:“斗尸,假门,陨玉。”
海棠微微回头,目光与张景霜的眼神交汇,刹那间,心中涌起一阵了然。
她的思绪瞬间飘向藏海花所记载的内容,这片神秘的土地,除了小哥的父母在此留下过足迹,还有一位名叫董灿的张家人。
董灿出身于底蕴深厚、历史悠久的张家,遵循家族传统,在年逾百岁后改了姓氏为董。
在 20 世纪初,董灿以探险队领袖的身份,带领队伍毅然踏入这片雪域,一心想要揭开莫桑雪山内部深藏的隐秘。在那次探险中,董灿发现了隐沙落,也就是如今的康巴洛湖泊,凭借着过人的智慧与勇气,他赢得了当地部族的敬重,成为了部族的领袖。然而,在这片神秘的土地上,他遭遇了被当地部族称为“夜王食天”的神秘而恐怖的存在,最终不幸遇险身亡。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董灿目睹了一个令人震撼的场景——一个直径约三到四米的黑色巨型金属球体,宛如一个神秘的黑洞,散发着未知的气息,周围还环绕着许多小型金属球,仿佛众星拱月一般。后来,他的遗体呈球状形态被冰雪封存,一直到张起灵来到这里,才将其带出这片冰天雪地。
海棠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满是无奈。张家人长久以来养成的冷漠寡言习性以及人均爱失忆,使得许多秘密被深深掩埋,仿佛一层又一层厚重的迷雾,难以穿透。她不禁想起与阿策一同放野时,特意来到那座假门的经历。当时,他们见到了守在那里已达数百年之久的张正坤,然而,令人诧异的是,张正坤竟然对自己所守护的究竟是什么真相一无所知。
如今当了族长的海棠还是想不明白,就这么一座假门,究竟有什么非得对着同族人隐瞒的。却不想,正是因为这份隐瞒,让这个世界本就人数稀少的本家人,无端死在了自己不明真相的自家机关之中,实在是令人痛心疾首。
此时,她心中十分明白,张景霜所暗示的“金属圆形”之物,极有可能便是假门之后隐藏的关键机关。而眼前这伙人,明显是冲着康巴落而来,并且他们的目标直指那神秘莫测的金属天石的来源。
她轻声道:“走。”
三人默契地转身,沿着雪道慢慢往回走。他们的脚步不快,却沉稳有力,每一步都踏得坚实而笃定。身后传来探险队嘈杂的说话声,夹杂着向导的劝说,可风一吹,那些声音便被扯得七零八落,什么也听不真切。海棠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张景霜正被那金发领队拉着,似乎在被询问着什么。她微微侧着身,恰到好处地将探险队的背影留给她们,宛如一道无形的屏障,守护着她们悄然离开。
不知何时,雪又开始下了起来。细小的雪粒纷纷扬扬地飘落,轻轻地落在藏袍上,瞬间便化作一滩水渍。海棠下意识地拢了拢头巾,将半张脸埋进温暖的羊毛里,试图抵御这突如其来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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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一女两男三人背着沉甸甸的背篓,背篓里隐约露出一些风干的牦牛肉,那肉条纹理清晰,泛着岁月沉淀的棕褐色光泽,还有一捆捆精心捆扎好的草药,散发着淡淡的草本清香。
他们目不斜视,神色平静地从探险队身边走过,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藏袍的下摆轻轻扫过积雪,发出细碎的窸窸窣窣声,这声音与呼啸的风雪声交织在一起,带着本地的烟火气。
那些外国人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来,纷纷投在她们身上。一双双蓝的、绿的眼珠里满是审视与好奇,仿佛要透过她们的伪装,看穿隐藏在背后的秘密。
其中有人举着望远镜,阳光洒在镜片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如同利箭一般将她们从头到脚打量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