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屿接过书册,只见封面上写着“宋史”“元史”,还有“明史”“青史”乃至“近代现代史”还有上面的日期2000年重编,纸张簇新,字体工整,应不是这个时代的物品,那就是起灵所说的历史书
他沉声应下,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听起灵的语气,族长怕是出了意外。他要赶回本家,这边的事便由自己全权负责——只要目标是统一中原,手段不限,那之前因顾忌太多而压着的几个计划,倒是可以拿出来试试了。他眼底闪过一丝冷光,盘算着如何以最小的代价搅动这摊浑水。
张玄策何等敏锐,早已看透他心中所想,冷冷提点:“记住,家族五宗的族人与资源,你可询问老族长调用,族内已为这计划铺平了……”话锋一转,语气骤然严厉,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但有一条,本家人可以受伤,绝不能折损性命。族长最见不得族人出事,你若是忘了,后果自负。”
张屿心头一凛,连忙躬身拱手,态度愈发恭敬:“张屿谨记,绝不敢忘。”
他这才明白,起灵看似放权,实则在底线处卡得极严。那些激进的计划,终究还是得收着些,断不能让本家子弟涉险。不过……对付外族人,他大可以放开手脚。
三言两语将后续事务安排得明明白白,张玄策抓起案上的玄色披风,灵力微动间,身影已飘至院外。披风展开的瞬间,带起一阵凌厉的风,吹散了周遭的雨雾。
“张景鸠、张景英、张景渊、张景霜、张景亓,随我回。”
五人应声而出,动作利落如出鞘的剑,紧随其后。
雨幕中,那道玄色身影疾驰如箭,只留下一句“事急从权,不必事事请示”,便消失在茫茫雨雾里,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张屿望着起灵离去的方向,缓缓直起身,眼底的冷光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他抬手调出联络玉牌,指尖在上面快速点过,灵力注入间,已有数道指令传向各方——起灵走后的第一桩事,便是给蒙古与金国的“棋局”,添一把足以燎原的火。
雨幕深处,六道黑色身影如离弦之箭,踏着雨珠疾驰而去,衣袂翻飞间,卷起的气流将雨丝都劈开一道缝隙,朝着东北方向的深山传送阵,疾速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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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轻响,仿佛生怕惊扰了这片天地的宁静。海棠抱着怀里的白狐,缓缓踩着没过脚踝的雪朝着木屋走去,黑色大氅的下摆轻轻扫过雪地,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可转瞬便被飘落的新雪温柔地覆盖,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越靠近木屋,那缕炊烟所携带的暖意就越发清晰可感,混合着松木燃烧散发出的香气,丝丝缕缕地钻进鼻腔,驱散了几分凛冽刺骨的寒意。木屋的门是由粗重的松木打造而成,门板上刻着简约的藏地花纹,边角已被岁月打磨得圆润而温润。门楣上挂着两串风干的牦牛肉,在风中轻轻摇曳,散发着一种质朴而原始的生活气息。
“有人吗?”海棠抬手轻轻叩击着门板,指节落在厚实的木头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在这片寂静的雪原上显得格外清晰。
屋里安静了片刻,紧接着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窣响动,伴随着细碎的脚步声,仿佛有人正小心翼翼地踮着脚靠近。门“吱呀”一声缓缓拉开,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后——是个年轻男人,他梳着一条粗黑的辫子,发尾垂落在藏袍领口处,额前的碎发被风雪吹得有些杂乱。他的眼神中明显透着警觉,恰似一只护崽的狼,双手下意识地挡在门内,目光如鹰般锐利地扫过海棠,而后又迅速落回到她怀里的白狐身上,仿佛那团雪白之物是某种难以捉摸的奇异存在。
海棠的视线越过他,看向门内——一位身着藏袍的女子正扶着门框站立,她的脸色略显苍白,却依旧难掩清丽之态。同样怀有身孕的她,手轻柔地护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姿态温柔且带着几分谨慎。那女子眉眼温顺柔和,鼻梁高挺,唇线清晰,尤其是她的双眼,清澈得宛如藏地的湖泊,海棠只一眼,心中便不禁微微一动。
果然是小哥的母亲。
海棠凝视着白玛,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张起灵那张清冷的面容。再细细端详白玛,竟能隐隐约约捕捉到几分张景安的影子。看来她与阿策先前的猜测没错,张景安当年并未返回张家,而是留在了藏地与滇南边境,不知出于何种缘由加入了康巴落族,从而留下了这一脉后裔,白玛便是他的后人。只是他们那个世界白玛的祖辈可能出生不了了,张景安和张景静在一起,两人的后代也不可能是白玛的祖辈了,只因纯张家人和普通混血脉寿命的不对等,康巴落族的血脉经过几千年的演变和当地人的结合也渐渐失去了长寿的特性……
“你是……”男人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汉语虽不算流利,但吐字足够清晰,他的目光始终未曾从海棠身上移开,毫不掩饰地流露出防备之意,仿佛认定她是个心怀不轨的闯入者。
海棠被他的问询打断天马行空的思绪,目光落在男人的辫子上,心中忍不住暗自吐槽——这清时期的发型着实不讨人喜欢,好好一张英挺的面庞,被这辫子一衬档次都低了好几阶……好在张家人天生底子出众,即便换了这样的发型也不至于难看,只是比起她在家里常见到的族人,脑后松松绑发、束着马尾或是随意散着长发时所展现出的俊朗,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截。就像阿策,也只有出门的时候才会将头发束起,平日里在家,总是一头长发随意散落,仅在发尾用缀着铃铛的红绳松松绑着。
她压下这些念头,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毫无恶意:“我叫景棠,路过此地,想借贵处避避风雪。外面雪势实在太大了……”说着,她又用藏语向白玛重复了一遍,还特意抬起手臂,露出自己同样高高隆起的小腹,语气中不自觉地添了几分恳切,“我也怀着身孕,实在经不起这般风雪的折腾。”
男人的目光在她的小腹上停留了片刻,随后转头看向身后的白玛。白玛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低声用藏语说了句什么,声音轻柔,似在安抚。男人眉头微微皱起,尽管警惕并未完全消散,但还是侧身让出了位置,声音低沉地吐出两个字:“进来吧。”
踏入木屋的刹那,一股暖意扑面而来。屋内生着一个小小的火塘,火苗“噼啪”作响,正欢快地舔舐着松木柴,将周围的空气烘烤得温热,木柴燃烧的香气愈发浓郁。火塘边铺着厚厚的羊毛毡,触感柔软而厚实,角落里整齐地码放着几捆干柴,墙上还挂着一张牦牛皮,整个屋子虽显简陋,却收拾得十分整洁,处处透着一股踏实的生活气息。
白玛走到火塘边,拿起一个陶碗,为海棠倒了一杯酥油茶,递过来时声音轻柔,用藏语说道:“喝口茶暖暖身子吧。我叫白玛,这是我的丈夫,阿木。”
阿木……海棠握住陶碗的手指微微一紧,张拂林失去了记忆?她抬眼望向那个沉默的男人,此刻他正坐在火塘边,低头往火塘里添柴。在火光的映照下,他侧脸的线条格外清晰,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少了几分张家人的锐利,多了几分茫然之色。见多了这种茫然,海棠确定这人还真是失忆了。
按原著记载,小哥的母亲白玛是康巴落族的圣女也是一名藏医,她救了来西藏采摘藏海花而发生意外受了伤的张拂林,两人相处间生了情谊相爱相知……
她接过陶碗,指尖触碰到碗壁的温热,微笑着说道:“多谢。”说罢,便捧着酥油茶在羊毛毡上缓缓坐下,看着白玛自然而然地走到阿木身旁,轻柔地为他整理被风雪吹乱的衣领。阿木虽然依旧沉默不语,但眼神却柔和了几分,伸手握住了白玛的手,一种无声的默契在两人之间缓缓流淌。
怀里的白狐动了动,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她的手腕。海棠低头轻轻抚摸着它的毛,抬眼看向白玛,微笑着问道:“看你的肚子,是不是快生了?”
白玛点点头,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意,手轻轻覆在小腹上,眼底满是即将为人母的期待,几乎要溢了出来:“嗯,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了。”她稍作停顿,语气中带着几分憧憬,“阿木说,等孩子生下来,就叫他白官,小名小官。”
白官,小官。
海棠心中微微一动,面上却神色如常,点头称赞道:“好名字。”
她低头轻抿一口酥油茶,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缓缓滑下,带着淡淡的奶香与茶香,暖意瞬间流遍四肢百骸,连心中原本的焦躁也随之淡去了几分。火塘里的火苗欢快地跳跃着,将三人的影子映在墙上,轻轻晃动。屋外风雪依旧呼啸,但屋内却静谧而温暖,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安稳氛围。
白玛看着海棠怀里那只温顺的白狐,又打量了一番她身上那件质料上乘的黑色大氅——边缘的狐绒柔顺光亮,绝非普通人家能够拥有。她忍不住轻声问道:“景棠姑娘,你怀着身孕,怎么会独自一人来到这荒郊野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