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嬿婉 山川阻且远

　　进忠的消息偶尔会通过来送花的春云传过来，卫嬿婉并不明白为什么进忠会这样对她，那日进忠有力的手托着她的胳膊，认真地告诉她，他会帮她。

　　自她入宫以来，现是活在亲长的庇护里，可这并不足够她依靠；后又依附在大阿哥身边，这同样是摇摇欲坠……

　　亲长、主子，她谁都依靠不了，又如何能相信只有两面之缘的进忠呢？

　　更何况她只想要安安稳稳地、攒些银钱，混到二十五岁出宫，带着春婵和澜翠，回到盛京平平安安地相携到老，实在不愿意多给自己找什么麻烦。

　　进忠通过春云送进来了伤药，上好的药被装在有些破烂的瓷瓶里，启祥宫其他的宫女看见了也懒得多瞧一眼。

　　卫嬿婉隔着衣袖轻轻摸了摸那些青紫，今日纯妃又来看望嘉妃，当着纯妃的面儿，嘉妃自然体恤她，特意放了她出去拿家书。

　　她的家书都由春婵收着，她跑回四执库时春婵还在做活，见了她便也顾不上手上的活，回了屋子里给她取来了家书。

　　卫嬿婉情愿自己从未打开过这封家书。

　　阿玛回到了盛京后，她攒的银钱都交给了大伯母收着，大伯母是个很公正的主母，卫嬿婉很喜欢她，自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额娘和弟弟不肯走，便也留在了京城。

　　大伯母为他找了学堂，谁知佐禄偷偷翻墙出去胡混不说——竟还染上了赌瘾。

　　卫嬿婉的银子全都被夺去填了他的亏空。

　　她那在心里反复摹画过的小宅院，似乎一阵浮云，风一吹，便也散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四执库的，也不知道自己失魂落魄时是闲逛到了哪里，只是在见到忽然出现的进忠时，倏然落下两行泪水。

　　进忠有些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胳膊，几乎算得上柔声安慰。

　　卫嬿婉抬头看向进忠的眼底，他的眼底似乎被某场丰润的春雨泡得软了，怜惜地、温柔地闪烁着，他眼中似乎什么棱角鲜明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了。

　　她敏锐地觉察到了有一种被世人称作“爱意”的东西深潜其中。

　　她不得不承认，她的心在这样的眼眸里有些涣散地崩溃了。但同样，由不得她不多想，她并不相信进忠的情意。

　　但她首先需要从目前的泥沼中攀援出去。

　　跟着嘉妃，她攒不下银子。

　　进忠轻声道：“嬿婉儿，我们就赌一把。”

　　赌赢了，她做皇帝的嫔妃，他扶着她走上荣华富贵的康庄大道；

　　赌输了，他便卖力些拉她一把，总好过让她在启祥宫受苦。

　　进忠直白地看向卫嬿婉那张娇柔的面庞，她确实与娴妃有几分相似，但进忠却觉得面前的嬿婉要更为动人。

　　她是春水池边的一株早桃，他记得初见那人，她身旁的花卉也比不过她那双温柔的眼睛。独属于她灵魂的美好气息于他鼻翼盘旋。

　　他的心，遂怦然摇动。

　　爱情的芽枝，株株破土，穿透他的身躯恣意生长。

　　他绝不认同于自己的苦难，他从来不曾视自己为男人之外的任何人，他从来直视自己的欲望。

　　——从此之后，直视面前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