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嬿婉 山川阻且远

　　夜深，冷泠的月光越过枯树的枝，影影绰绰地投在窗棂上。大阿哥伸手把自己床帏掀开了一角，看向睡在地上的卫嬿婉。

　　她已然睡熟，姣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些莫名的脆弱来，大阿哥用目光描摹她的眉眼，半晌，他才放下自己的床帏。他伸手捂住自己的心室，他还很小，还不知道这里为何如此激烈地跳动起来，但他却知道，卫嬿婉在他身边，他便是安心的。

　　他依旧需要回去上学，卫嬿婉在旁拿着他的文具，大阿哥进屋前低声道：“我已经吩咐了小乐子，待会儿他会来给我送早膳。嬿婉，你今天回去歇一歇吧。”

　　卫嬿婉露出些失落来，大阿哥又轻轻笑起来：“回去吧。”

　　她不知道今天大阿哥怎么就要她歇息，她是个宫女，做人奴婢的，最怕失了用处被主子厌弃。卫嬿婉自认也算勤勤恳恳、尽心尽力，如果这样都不能叫大阿哥满意，她便也真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了。

　　恍惚间，她眼前出现了一队仪仗，抬眼一瞧，竟是皇帝。

　　卫嬿婉慌忙行礼，皇帝却似饶有兴致：“朕记得你，你是永璜的宫女？”

　　“回皇上的话，奴婢是伺候大阿哥，刚刚送了大阿哥去了尚书房，要从御花园回钟粹宫，不是有心打扰皇上的。”

　　皇帝瞧着她，只见她眉目低垂，看着倒是个安生的人：“你叫什么？”

　　卫嬿婉恭恭谨谨道：“奴婢卫氏，嬿婉。阿玛清泰，在盛京看守旧宫。”

　　皇帝点了点头，他依稀记得内务府是有一户卫氏，能在盛京旧宫当值，也绝不会是什么低贱门户：“嬿婉？嬿婉好啊，南朝的沈约在《丽人赋》中有言，‘亭亭似月，嬿婉如春’。是个好名字。”

　　卫嬿婉依旧低眉顺眼，躬身谦卑道：“阿玛为奴婢取名时，取的是‘愿得展嬿婉’之意。奴婢与阿玛出身低微，但阿玛待奴婢之心，一如皇上待大阿哥之心，想来这世间父母待子女之心，大抵同是如此。”

　　“‘愿得展嬿婉，我友之朔方。’这是曹植的诗，你读过书啊。”皇帝饶有兴致地仔细瞧了瞧她，只觉得更有趣味，宫里通晓汉家诗文的人不多，眼前这小宫女大概勉强算是一个。

　　抛开旁的不言，他是个做阿玛的，他自己想要什么、他自己觉得什么好，难免想要自己的儿子也能有。

　　卫嬿婉低低垂着头：“奴婢略识得几个字，旁的，都是大阿哥读书时偷听的，自然学艺不精。”

　　皇帝闻言想起大阿哥，嘴角不由牵起笑意：“也罢，你好好伺候着大阿哥，有你的好日子。”

　　卫嬿婉目送着皇帝那浩浩荡荡的仪仗离开了御花园，自己才安顿好了情绪回到钟粹宫。

　　小乐子一脸笑意：“嬿婉姐姐，你快来——”

　　她被拉进屋里，桌子上还摆着一碗长寿面。

　　小乐子扶了扶帽子：“嬿婉姐姐，你平日里是最细心的人了，怎么这会子把自己的生辰都忘了？小主子疼你，这是特意嘱咐了给你做的一碗长寿面呢。”

　　她们两个说说笑笑，那边的可心忽然进来，面上有些不忍：“嬿婉……咱们娘娘传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