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一桩心事,李相夷脑内紧绷的弦终于放松了些,趁夜提着一壶酒跑到四顾门海棠林深处练了一套剑法。
霜分坐在最高的一棵树上围观美人舞剑:“好潇洒好潇洒,可惜已经快要入夏,海棠都开败了。”不然鲜花配美人,那才叫一个赏心悦目呢。
李相夷收剑,足尖轻点空中纷飞的残花,旋身落在她坐着的海棠树枝头。
霜分被惊艳得两颊泛红:“刚刚那个、可以再来一遍吗?”
“……不可以。”李相夷剜了她一眼,也跟着坐下。
“……”
霜分望眼欲穿。
“……”
身侧的目光实在太强烈,他想忽略也难,只好硬着头皮和她大眼瞪小眼。
“唉,”李相夷在霜分殷切的目光中败下阵来,“你这人……不,你这剑……”
春末夏初之夜,落英缤纷之时。
少年从枝头一跃而下,将手贴上了粗糙的树干。呼吸之间,满树颓靡渐渐恢复生机。重新盛开的海棠一团团火似的在枝头颤动,花开似雪,白中缀粉,如同胭脂凝成。
扬州慢,真如春风一般。
李相夷拔剑向前挥出一道剑气,扬起一地残花,脚尖点地运起轻功,凌空踏花而行。
少年衣袂翻飞,身形如风,起落在漫天纷纷扬扬的海棠花瓣间;手中长剑轻灵,舞动如龙,引着花流向月而去。
月光淌过少年的剑,流转在霜分的眸中。
这一人一剑,可与明月争辉。
李相夷舞得尽兴,将带来的一壶酒喝了个干净:“花间一壶酒,独酌——不独酌不独酌,你喝不了我替你喝便是。”
这副讨打的样子,霜分恨得牙痒痒。
“如何,看得可还满意?”李相夷眼睛亮晶晶的,像邀功的小狗一般。
“美极,非常满意!”
“既然如此,那是不是该付我报酬了?”
“报酬?”霜分莫名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眼神清明,不似喝醉了。
“是啊,我可辛苦了,难道不该得些好处?”
“呃,”霜分心虚地看月亮,“你我何时这么生分了……”
“……”
“好吧……你想要什么报酬?”
李相夷满意地抿嘴一笑,爽快答道:“我要你给我酿一坛酒。”
酿酒吗?霜分有些意外。她确实曾和李相夷聊起过自己会酿酒,只是不知他竟一直想尝尝。
“可我如今是灵体,不方便动手。不如这样,明日我教你,你来酿,如何?”
李相夷自然明白这点:“好。你找到本体后要亲手给我酿一坛,可别忘了。”
——
霜分是自己琢磨学会的酿酒。
她只会酿两种酒, 一种叫飞光,另一种叫东流。飞光和东流并非寻常酒,可所用原料却是寻常物。
“除了这些谷物,不用别的了吗?”李相夷纳闷道。
“这是用来酿造飞光的。东流要用到这个时节没有的花,等明年吧。”
“我可以用扬州慢呀。”
“不可,酿这酒要顺应时令,不然会出岔子的。”霜分拍拍李相夷的脑袋。
酿造的过程很顺利,虽然有些处理手法与这个世界的不同,但总的来说还是大同小异,惹得李相夷越发好奇这酒究竟特别在何处。
“好,还剩最后一味材料。”霜分竖起大拇指以示表扬,“看这日头,今天来不及了,等明天正午我们捉一点日辉放进去。”
翌日,艳阳高照时,霜分在李相夷惊奇的注视下,借少师剑将一抹日辉引入酒坛,又让他往坛里注入了一丝扬州慢内力。
霜分算了算日子,“来年你过生辰时刚好能喝上,可不要偷摸着自个儿先挖出来尝鲜。”
“我怎会做这种事。”
李相夷摸了摸鼻子,亲手将酒坛封上,满怀期待地埋在了海棠林深处。
只是谁也不曾想,这飞光,终究是越过了十年时光,才于风息花无声处揭开尘封的坛口,得见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