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哭了

宫女的屋子里，阿箬把窗前的帘子严严实实地合上，只点了一只蜡烛，在昏暗的烛光下解开自己的衣扣。

她摸了摸自己胸前被咬红的一块，骂骂咧咧地抱怨：“这该死的，多少天没吃肉，这么死命咬。”

正在柜子前翻药膏时，阿箬听见门口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她挑起眉毛，踮着脚尖走了过去。

阿箬打了个哈气，明知故问：“谁啊？”

外头的人却不回答，只说：“你的药忘拿了，我给你送过来。”

哼，又一个口是心非的。

阿箬撇撇嘴，说：“多谢，你搁在门口吧，我自己会拿的。”

进忠没想到对方拒绝了自己，他心里也骂自己，没出息的，人都爬上枝头要变凤凰了，还看得见你这条小虫儿？但是他又心有不甘，才刚给了玉佩，就这么白送了？

他再三说服自己走，最后还是没迈开脚，眼睛凑近门缝儿企图看见里头的人，嘴里念叨：“阿箬，我让小松子去太医院给你寻了好些药，有祛疤的，还有养颜养肤的，你开开门，我好给你呀。”

“外头还有别人吗？”

进忠以为阿箬忌讳被人撞见她与自己往来，忙看了看四周：“没有，就我一个。”

“那你可得快些。”

阿箬懒懒得，并没有穿好衣裳，还是保持刚才那个样子，伸出一只手拉开了门栓。

门刚一打开，进忠就看见昏暗的室内格外突出的一片雪白和鲜红。他眨眨眼睛，忽然反应过来，猛地蹿进来，用背阖住了门。

“诶呦我的祖宗，你这是什么打扮啊，你这...”

又打了声哈欠，阿箬放下手慵懒地冲着进忠笑：“怎么，不好看吗？”

进忠清晰地听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好看。”

阿箬乐不可支地弯下腰，又因为头忽然疼了一下，捂着伤口哎哟起来。进忠一下子从旖旎幻想中清醒过来，忙搀着阿箬坐回床上。

“还疼呢？”他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阿箬的额头，心疼地说，“你也太虎了，怎么能这么冲动呢？”

“我不豁出去，又怎么能让皇上心动。”

进忠沉默了一下，又说：“以后机会多着呢，也不非得这么着急。”

阿箬挑眉：“嘿？也不知是谁当初催促我说要我抓紧时间，别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进忠语塞，半晌才憋出一句话，“那甭管怎么着，你也不能伤害自己，万事得以自己的安危为主啊。”

话语刚落，他便看见对面牙尖嘴利的女子忽然流了泪。

“诶呀，怎么哭了？我不是说你做得不对，我就是怕你出事，万一真出事可怎么办呢？不是，你别哭啊，我刚才话说重了是不是？”

进忠慌手慌脚地把药胡乱丢在地上，跪下来颤颤巍巍地掏出一方帕子给阿箬擦眼泪。

“你说说你，好好儿的哭什么？要不打我一下？我这回肯定不还手。”

阿箬抢过对方的帕子，狠狠擤了鼻涕，发出狼狈的抽泣声：“进忠，你真可恶，故意招我难受。”

“我哪儿知道你...都怪我，刚才说错话了，我自己打我自己好不好？”

见进忠真抬起手要招呼自己，阿箬忙抓住他的手：“好好儿的，打自己干嘛。”

“那你别哭了，哭得我心慌。”

进忠不是没见过阿箬哭，阿箬常在皇上面前挤眼泪，就像很多嫔妃做得那样，他知道，那不是真的难过，只是讨皇上怜惜而已。

可是这次不一样，很不一样。

他看着满脸泪花的阿箬，想起逃难时，在路上遇到的被人牙子拉走的同乡姑娘，吃苦受累的时候，她们不曾哭过；挨饿受冻的时候，她们不曾哭过；挨打受骂的时候，她们不曾哭过，可是被人牙子用两袋面买走时，她们却哭了，也是这样哭的，仿佛忍耐了很久，已经忘记什么叫委屈了，却又忽然承受不住了。

进忠手颤抖地看着阿箬，站起身，最终把她按在了自己怀里。

“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