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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口

残魂——记叙者

当我浑浊的双目从那个明朗的感官中退出来的时候,阳光开始流动了。它其实并没有为我停留多久,只是我停步的时间并不长而已。我总以为阳光在等着我一起,此时也不例外。反正阳光的领地都是长得一个样子,等不等我我也看不出来。也许是有意的这些阳光推动我的方向与月光正相反,月光推我离开,阳光又推我过来——我躯壳破碎的地方。是日与月的接口,也是现在和过去的接口。

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一根根光的线条在把我拉向哪里?我撕裂的灵魂早就麻木而没有意识了。裂口也并不感觉到疼痛,本来也不痛,现在连冰冷僵硬的感觉也没有了。我的思考还停留在那个行走过去的世界里,尤其是回忆结束以后。更是连自己身处于一个停止的世界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起先走在大路上时还能看到一些车辆,现在走到了街道上又变得一片冷清了。连个环卫工人也没有看见,昨晚在风中痛苦呻吟的老树们已经在阳光的照射下舒展了他们枯瘦棕黄的枝干,让细长脆弱的细枝把叶子高高举起,好让叶子进行光合作用,这是我们所讲的树吃饭,不过叶子不是碗,是嘴。要不然就变成对天乞讨了。

于是整个街道都飞舞着老鼠们吃饭时嘴巴被风吹响的声音。

“沙啦,沙啦,沙啦。哗啦,哗啦,哗啦。”

这诡异的声响实在令我心中发麻,想要赶紧远离,却发觉脚步是那样的沉重。关节是那样的僵硬,像是套上了管道。我不知道我看到了些什么,但我的身体已经因此本能的定在了这里。摆正自己的目光,我向前望去。

一瞬间就让我全身发麻,看一眼就让我迈不开步,不知道什么时间,我走到了这个让我无比熟悉的地方。我明明逃出去了,那么远,那么远。却还是在无法反抗的本能下,在阳光的推动下又走回了这里。我竟然站在我所常住的出租屋那座楼房所在的巷口。另一段的巷口则像是冒着幽幽的白光。是阳光的折射?还是神明的眼睛?

我有些不甘,我以为我走了很远很远,再也不会回来这里这里也十分安静,便利店的老板早就离开了这个灰暗的城市。与我同住在一个楼盘的同事们也早早的回家过年去了。尽管年假只有一个星期。哪怕只有一个星期他们也回去了。连家乡在新疆地区的同事都回去了。但我居然连假期是什么时候开始都记不太清了。

是我是另一部分的我,他又带着他烦人的言语来了。他越是靠近,我越是能感受到他的气息。越是感受到他的气息,我越是感到无比恶心。与他分开之前我就对这气息感到无比恶心。只知道是忍耐了许久,具体是多久却是记不清了。

出租屋的房东没去收房租吗?他也回家了吗?又想起了他,哦,不。是“我”。“我”就是一个可悲的寄居蟹!他还没离开那副恶心的躯壳吗?明知道没法再留了,还尝试些什么呢?未分开时完整的魂魄都做不到让那可笑的肉体移动哪怕一分一毫!只剩他半个他就能做得到了吗?

一想到也许“我”会和我的肉体“高磊”一起在那总是有一股霉味儿的,很脏的单人床上躺到房东过完年回来,发现我干瘪的躯壳。我就认为我当是亟须得到一个安息和归根的。可惜了。“我”不愿意和我一起离开。

心中的话有千千万万,嘴巴却只有一半。我不敢到出租屋里去查看情况,于是凭借着肌肉记忆穿行在小巷子里。我记得我常常到另一端的巷口那儿去。小巷两旁的墙壁上浮着些许油腻,发黄的白墙,发黑的地砖,发了草芽的砖缝。压抑的气息在小巷里来回徘徊着,我还像以前那样小心的躲避着脚下的污秽物。包括死虫子,活虫子,别人吐的痰,污泥在内的十几种垃圾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令人难以直视的“反胃力场”。受潮的墙壁上散发着些许霉味儿,和出租屋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出口的光亮照在我的脸上,身上,拉着我的手推着我的脚,想让我走的快一点。巷子不算太窄,勉强停得下几辆自行车,但我穿行的速度却还是有些慢。走到巷子中间的时候,脚却突然被曾经住过的出租屋大门抱住了。它要求我上去看一眼,哪怕一眼也好。我推开它继续向着巷子口走去。

点心店的牌子在眼前大了起来,亮了起来。巷子口照来的光在眼前亮了起来,大了起来。走尽这条小巷,也该对从前的记忆招手告别了。我只愿愿从今往后都不再记起。

我想走进那家点心店拿出十元钱买五个包子或者一个小笼包,或者买两个馒头。但我做不到了,我与我曾经的一切都被分隔开了。我与那些重复,无聊而且枯燥的生活分隔开来。我与每天都要面对的现实分隔开来。我再也不会听到它们的声音。我现在可以做一段很长很长的白日梦,或者做上一大堆的白日梦,再把它们连成一条线。总之我什么也不用做了,也什么都做不了了。

我不在乎了,我又不能加入那千万个人一起走到“树下”扎根的队伍。我现在只是一个残缺的次品,无法生根发芽的废品。这样想着,我走进了点心店里,这家点心店的老板我曾经认识。是一对父女,单亲家庭,女孩的母亲难产死了。我常来这儿买点儿面食,也跟他们两父女蛮熟络。

推开门的那一刻,生命力涌入我的身体,冲刷我的疲惫,洗去我的污浊。我有些欣喜又有些受惊,我看到我的身体缓缓张开了嘴巴。从疲惫的喉咙里发出一句声响。

“什么……”

那对父女居然站在店里,父亲甚至还走过来向我打招呼。

”高磊,你来了。”

男人拉住我的手,粗粝的手指在我的手心摩挲着,脸上堆满了笑意,声音中气十足。

“你好久没来了”。

“是……是挺久没来了……”

我许久没有跳动的心脏产生了一丝悸动,随之而来的是潮水一样的不解。

“从去年过年起你就没来了。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你!”

“去年?”

心底的不安和疑问瞬间蔓延开来,发芽的情绪从我麻木的感官中生长出来。随后,我被不安死死扼住喉管。久违的紧张感和警戒感让身体本能的紧绷起来。如果还在用那副躯壳,现在我的血液应该已经热起来了。但四肢会很快冷下来。可惜现在我只剩下一个残破的灵魂了。怎么也做不到那些。大概率,也无法反抗危险。不过,对一个孑然一身的游荡者来说,这个世界上又还能有什么是东西能被称之为危险的呢?想到这里,我放松了下来。

“孩子呢?”我问他。

我感到在这段对话中我越来越像高磊这副躯体了。也许是因为我现在正使用“高磊”这一身份。我的灵魂是自由的,但我的生命却处处受限。

“那儿呢。”他一边整理柜台一边用下巴指指坐在桌子前的小女孩。

我突然想起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名字,他叫邓志明。

视线转向桌子前乖巧坐着的小女孩,我也想起了她的名字,她叫邓启明。

“邓启明……”

我丝毫没有意识到我的想法已经从我的口中流了出来,我的思想仍然沉沦于这奇妙的返生一般的情感中。

“是邓启明,她是我新生的开始。我也希望她能开启自己的光明旅程。”

邓志明自言自语的接上了我的自言自语。那几个平淡的音节平静的从他喉管深处飘荡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哀伤。我读不懂他的悲戚,但我却读懂了他对女儿的依赖与爱。

“你爱人……死后……你难道真的没想过给启明找个……别的……亲人吗?”

我尽可能的避开敏感的词语。像一个长辈一样,把这句我似乎已经问过很多很多遍的话尽可能平静的说出来。

邓志明摇了摇头,蒸笼的热气打在他的脸上,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想伸手去扫开,但又觉得不合理礼节,于是只能无所作为的站在那里。此时我才感觉到生的气息是那么有力。

”还是老样子?小笼包一笼,馒头两个?”

我的脚在瓷砖地板上局促的摩擦着,我想起来自己已经没钱了。脸上尴尬的揉成了一团,牙缝里挤出了三个令我无比羞耻,恨不得把脸埋进地里的字。

“我……没钱……”

邓志明拍拍我的肩膀 : “不收钱了,不用收钱了,从今往后都不用收钱了。”

那只放在我软趴趴肩头上的有力手掌成了个打气筒,我的背挺起来了,头抬起来了。还想像从前那样站到店门口给其他人让位置的时候才猛然想起来。这里是一个人也没有。

我怔愣了,我在白日强烈的光照下发呆。阳光照在我身上,脸上,头上。在我的身上,脸上,头上投下许许多多的阴影。

阳光照进我的眼睛中时。我看见整个世界的一切都缠绕着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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