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昌河一行人离开后，南安城似乎一下子安静了不少。醉月楼的生意依旧红火，人来人往；镖局押送的货物进出有序；武馆里呼喝练武的声音也日渐响亮。
暗河第一批上岸的杀手，在各自的“新身份”下，竟也适应得不错，没闹出什么乱子，让月灼省心不少。
处理好商行积攒的几件要紧事务，定下未来一段时间的大方向后，月灼便不再轻易露面。她将大部分俗务交给信得过的管事，自己则悄然回到林宅——如今该叫月宅了——深处那间绝对私密的静室。
这里是她真正的巢穴，也是她蛰伏的茧房。
静室陈设简单，一榻，一几，一蒲团。最引人注目的是对面整面墙壁上悬挂的一幅巨大舆图。那并非江湖门派分布图，而是天启城极其详尽的布局，甚至标注皇宫大内部分殿宇楼阁的位置与可能的守卫分布。舆图旁，几叠厚厚的卷宗整齐码放着，纸张边缘微微泛黄卷曲，她曾翻阅无数次。
这些，是月灼这些年耗费无数心血、金钱，乃至动用一些特殊的手段，才一点点搜集、拼凑、验证出来的，关于浊清的一切。
偶尔从枯燥的修炼中暂停，内力在经脉中缓缓平复时，月灼会走到墙边，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那些冰冷的墨字——
上面的内容，她早已倒背如流，但每一次触碰，依旧能唤醒骨髓深处最原始的寒意与恨意，如同淬毒的针，刺得她保持着绝对的清醒与警惕。
“浊清，原名不详。六岁入宫，因体质瘦弱，常受年长内侍欺凌……”
卷宗里甚至记载一些不堪入目的细节，那是她从某些早已失势、被排挤出宫廷权力边缘、苟延残喘的老太监口中，用特殊手段“问”出来的。字里行间，勾勒出一个瘦弱孩童如何在阴冷潮湿的角落里瑟缩，如何因为打翻一盏茶、弄脏一件衣服，就被打得遍体鳞伤，无人问津。
“后得淑妃陈氏照拂。淑妃无子，性情温婉，见其可怜，不仅予以庇护，更私下寻来一些功法令其修习，其中便有‘虚怀功’残篇……”
指尖在这里停顿。淑妃。这是浊清人生第一个，或许也是最重要的转折点。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太监，因为一个女人的怜悯，得到改变命运的最初资本。
月灼的眼神冰冷。她不会去同情那个曾经受欺凌的孩子。她只知道，那个孩子活下来了，并且成长为一个满手血腥、屠灭她全族的恶魔。
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翻涌的恨意强行压下，化为丹田中更加凝实运转的《流云噬元诀》内力。
不知道过去多久，思念如同悄无声息蔓延的藤蔓，在修炼的间隙缠绕心头。她会想起苏昌河离开前那个夜晚的炽热与纠缠，想起他霸道又别扭的占有，想起他清晨离去前那孩子气的“换匾”举动。这些短暂的温存，是她蛰伏在冰冷仇恨与孤独修炼中，唯一能汲取的暖意。
但她从不放任自己沉溺。片刻的柔软后，是更加严苛的修炼。她知道自己需要力量，需要足以匹敌甚至击杀那个恶魔的力量。
苏昌河此去唐门，也是为暗河的未来铺路，也是在为最终直面那个共同的敌人做准备。
她不会成为他的附庸，更不会在仇人伏诛前，忘记复仇的初心。
时间一天天过去，日升日落，市井喧嚣如常。 静室的门扉紧闭，隔绝外界所有声音。月灼的气息日渐沉凝，内力在一次次周天运转中悄然增长，《流云噬元诀》的领悟也愈发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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