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昌河13

苏暮雨作为男方主事人兼好兄弟，静静站在一旁。白鹤淮和萧朝颜一左一右扶着月灼，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与祝福。苏喆坐在上首，难得穿了身崭新的赭色袍子，笑呵呵地受了礼。

观礼的人不多，除了药庄几位相熟的邻居和月灼商铺的管事，便是真心为他们高兴的这几人。

“一拜天地——”

两人转身，对着门外高阔的蓝天与承载一切的土地，郑重躬身。谢这天地，让他们在茫茫人海中重逢。

“二拜高堂——”

对着苏喆，以及空置的另一侧座位——那里代表着他们早已湮灭在火海中的父母与族人。

躬身时，苏昌河握着月灼的手微微收紧。月灼指尖回扣，无声地传递着力量与慰藉。

“夫妻对拜——”

两人面对面站定。隔着咫尺的距离，四目相对，能清晰感受到彼此逐渐同步的呼吸和沉稳有力的心跳。

苏昌河看着眼前这一团热烈而温暖的红，心中那块空了多年、冰冷坚硬的、属于“家”的虚妄之处，忽然被实实在在的暖意填满、夯实。

月灼透过流苏的缝隙，看着他低下的头，看着那总是带着三分邪气上扬的嘴角此刻抿成一条温柔而坚定的直线，眼眶微微发热，心底最后一丝彷徨悄然消散。

他们同时躬身，额头几乎相触，气息交融。

礼成。

没有过分的喧闹起哄，气氛却温馨而真挚，流淌着一种心照不宣的祝福。

苏暮雨率先举杯，一向清冷的面上带了浅淡却真实的暖意：“昌河，月姑娘，祝你们白首同心，风雨共担。”

白鹤淮和萧朝颜也叽叽喳喳地说着吉祥话，真挚动人。

而苏喆喝一口杯中酒，眯着眼，脸上的皱纹都舒展许多，叹道：“好，好啊，没想到昌河这坏小子竟然成了家。”

宴席就设在药庄后院，菜色是月灼亲自拟定的单子，请了醉月楼最好的师傅来操办，不但色香味俱全，寓意也很好。

苏昌河被苏暮雨、白鹤淮他们拉着喝了几杯，脸上染了薄红，眼神却越发清亮锐利，时不时看向安静坐在身侧的月灼。

月灼酒量浅，只略沾了沾唇，大多时候都在含笑听他们说话，偶尔与苏昌河视线相碰，便交换一个只有彼此能懂的眼神——

夜色渐深，宾客散尽。后院彻底安静下来，只剩廊下与新房内高烧的红烛，兀自燃着温暖的光晕，偶尔“噼啪”一声轻响。

苏昌河牵着月灼的手，走过被月光和烛光交织映照的廊下。月色如水银泻地，柔柔地铺在两人身上，将大红的喜服浸润出柔和的光泽。

月灼停下脚步，侧过头看他。烛光在她眼中跳跃，映出清晰的情意和一丝难得的任性。她轻轻晃了晃他的手，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抱我回房。”

苏昌河眉梢微挑，嘴角那抹惯有的痞笑漾开，在月色下竟显出几分罕见的温柔。他依言俯身，手臂穿过她的腿弯和后背，稳稳地将她打横抱起。她身子轻，落在他怀里，顺势将脸颊贴近他颈窝，温热的呼吸拂过皮肤。

他抱着她往新房走，步伐不疾不徐，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声音压得低，带着一丝玩味的试探：

“我是苏昌河。”他顿了顿，目光锁住她的眼睛，“暗河的苏昌河。你不怕？”

月灼在他怀里抬起眼，那双总是浸着冷意的眸子此刻光华流转，竟带了点狡黠的笑意。她抬起手，指尖很轻地划过他的眉骨，声音也放得很轻，像在分享一个只有两人知道的秘密：

“我记起你了……星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