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郁月旦2

云知意跟在月旦身后半步，看着他月白色的背影在春阳下泛着柔和光晕。他伸手轻触路边药草叶片确认位置时，手指修长白皙，动作熟稔得令人惊叹。素白绫带在脑后松松系着，尾端随步伐轻晃，掩去眸中所有情绪，只留下颌线条冷冽如锋。

“这是龙胆草，去肝胆实火之效最佳，”宛郁月旦边走边介绍，声音温和如春风拂过琴弦，“往左七步是七叶莲，对跌打损伤有奇效。小心，前面有台阶，三级。”

云知意低头，果然见三级青石台阶。她抬头看向宛郁月旦，阳光透过竹叶在他肩头洒下斑驳光影，这个传说中的碧落宫主，与她想象中完全不同——不是威震江湖的霸气，也不是目不能视的脆弱，而是一种内敛的、如深海般的沉静。

“宫主的眼睛……”她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失言，“抱歉，我并非有意……”

“不妨事，”宛郁月旦转身，唇角微扬，那笑意让原本冷冽的面容瞬间柔和，“早就习惯了。看不见，反倒让其他感知更敏锐些——比如现在，我知道云姑娘鬓边簪的是银饰流苏，发间有玉簪三支，走路时声响清越，应是上好的和田玉。”

云知意下意识抬手抚了抚鬓边发簪，惊讶道：“宫主如何得知？”

“听出来的，”月旦笑意更深了些，“银饰晃动与玉簪轻击之声不同。银声清亮短促，玉声温润悠长。何况姑娘身上有淡淡的桃香，应是外衫熏过桃花——春日穿桃粉，很相宜。”

云知意低头看了看自己那件泛着柔粉光晕的流云水袖外衫，脸上莫名一热。她行医多年，走南闯北，见过太多人，却从未见过如此矛盾又和谐的气质——温柔似水，却又隐隐有山川之重；笑意盈然，眉梢眼底却沉淀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

这人明明站在春光里，却像隔着一层无形的雾，叫人看不清，也不敢靠近。

“我可以……”她顿了顿，压下心头那丝异样，“可以给宫主把个脉吗？我师承神医谷，或许……或许能有调理之法。”

话出口她便后悔了。江湖中人最忌探问隐疾，何况对方是一宫之主。谁知宛郁月旦却坦然伸出手腕，“那便有劳云姑娘了。”

他的手腕瘦削却不孱弱，肌肤冷白，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云知意定定神，三指轻轻搭上脉搏。片刻后，她神色微微一凝。

这脉象……表面平和从容，如静水深流，分明是长期心绪压抑、思虑过重所致。再看月旦脸上云淡风轻的笑容，她忽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被轻轻刺了一下——

这人究竟是以怎样的意志，将这汹涌暗流般的郁结压在如此平静的表象之下？

“如何？”宛郁月旦问，声音依旧温和。

云知意收回手，直言不讳：“宫主近来是否常饮安神茶？方中应有茯神、远志、合欢皮...还有一味龙齿？”

宛郁月旦微微一怔，“姑娘好脉息。”

“是药三分毒，”云知意认真道，眉心那点朱砂在阳光下格外醒目，“依赖药物入眠并非长久之计。宫主脉象显示肝气郁结、心火偏旺，安神茶虽能暂缓症状，却治标不治本。长此以往，恐伤及根本。”

她说话时语气坚定，带着医者特有的不容置疑。宛郁月旦沉默片刻，轻声道：“身为宫主，有许多事不得不思，不得不虑。”

“那也不能以健康为代价，”云知意脱口而出，随即放缓语气，“抱歉，我逾矩了。只是医者父母心，见不得病人如此……勉强自己。”

宛郁月旦忽然笑了。这次的笑与之前不同，少了几分客套，多了几分真实的温度，“云姑娘是五年来第一个对我说‘不要勉强’的人。”

这话说得轻，落在云知意耳中却沉甸甸的。她看着眼前这个白衣胜雪的年轻宫主，忽然很想看看绫带下那双眼睛——若是能看见，此刻该是怎样的神情？

Mo琳琅故事发生在水龙吟大结局五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