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拐进友谊路沿线的小区,高层楼房在夜色里透着沉稳的轮廓。小区门禁识别后,车开进地下车库,电梯间窗外,能看到楼下扫出的积雪小路,单元门旁挂着两盏红灯笼,暖光映着石材墙面,远远能望见松花江的灯火。
“到家了,快进来暖和暖和。”母亲按开指纹锁,厚实的防盗门打开时,地暖烘得人身上立刻暖起来。屋里大面积的落地窗挂着素色窗帘,吊灯的光洒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玄关壁柜里摆着几件冰雕小摆件。厨房的西厨台正冒热气,烤箱里的俄式列巴刚出炉,旁边客厅墙上挂着幅中央大街的风景画,看着很是亲切。
“爷爷奶奶!我们回来啦!”我扬声喊道,声音在温暖的空间里回荡。
“哎哟!我的大孙女!”一个洪亮又带着点急切的老太太声音从客厅方向传来,伴随着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我奶奶,穿着一件极富东北特色的、图案鲜艳繁复的缎面棉袄——那是我妈给她买的,她嘴上说太花哨,可重要日子必定上身——小跑着出现在玄关尽头。脸上笑开了花,每一道皱纹都透着欢喜。一把将我搂进怀里,那股混合着淡淡雪花膏和厨房烟火气的熟悉味道瞬间包围了我。
“可想死奶奶了!快让我看看……嗯,还行,没瘦脱相!”她粗糙温暖的手掌摩挲着我的后背,然后才把目光投向站在我侧后方的樊振东,眼神立刻变得无比慈祥又充满好奇,“哎哟!这就是小樊吧?好孩子!快进来快进来!外面多冷啊!冻坏了吧?”
“奶奶好!爷爷好!”樊振东再次展现出他惊人的反应速度和礼貌,对着走过来的爷爷也立刻欠身问好。我爷爷跟在奶奶后面,步伐稳健,穿着深灰色的羊毛开衫,里面是熨帖的白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却带着温和的笑意,身上有种老知识分子的儒雅气质。他只是点点头,声音沉稳:“嗯,到家就好。路上辛苦了,小樊。”
“不辛苦,爷爷。”樊振东应着,笑容依旧得体,但我能感觉到他绷紧的弦又悄悄拧紧了一点。面对我奶奶连珠炮似的“多大了?”“家里几口人?”“打球累不累?手疼不疼?”的问题,他一一作答,声音温和,像个认真答题的好学生。
“妈,先让孩子们换鞋喘口气!屋里暖和!”我爸在后面笑着提醒,弯腰从鞋柜里拿出崭新的、一看就很厚实的毛绒拖鞋,一双深蓝递给樊振东,一双粉红递给我。
“对对对!瞧我高兴的!”奶奶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又拉住樊振东的手腕,那手劲儿可不小,“来来来,小樊,这边坐!暖和暖和!老头子,快把茶倒上!嘉颐,带小樊坐着休息会!”
我领着樊振东往里走。客厅很大,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覆着厚厚白雪的后院。真皮沙发组围合着厚重的实木茶几,上面已经摆满了各色坚果、糖果、冻梨冻柿子。角落里立着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旁边博古架上摆着些瓷器和小摆件。整体风格是沉稳的中式混着现代简约,透着低调的讲究。樊振东的目光在屋子里缓缓扫过,带着点初来乍到的谨慎和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