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晓星尘给一口棺材细细铺了稻草,当作阿箐暂时的新床。
阿箐本就对霸占自己床的少年很是不满,又联想到他不善的眼神,更是气从心来、翻着白眼嘟嘟哝哝:“我才不要!他凭什么占我的床?道长,我一看他就不像什么好人……”
晓星尘温声跟她打着商量,愧疚道:“可他受着伤,需要睡床的。”
阿箐:“……哼。”
她待在晓星尘身边有段日子了,知道这位道长的秉性,也明白再闹下去只会让他为难。
于是阿箐点到即止,没有真的让晓星尘下不来台。
她慢吞吞挪了窝,碎碎念着逝去的床。
处理完这件事,晓星尘带了霜华准备出门夜猎。临行前,他还拜托了阿箐好好照顾阿洋。
晓星尘走后,狭小的一间义庄只剩下了阿箐和薛洋。
薛洋不知道从哪里拿了颗被纸包裹的物什,对她招手道:“小瞎子,你要不要吃糖?”
阿箐沉默一阵,面有愠色地道:“我不叫小瞎子,我有名字!”
薛洋又笑了。他笑起来甜腻腻,分明是个再讨喜不过的少年模样,可话语里的暗芒却让阿箐不自觉地发抖:“你又不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只能叫你小瞎子了啊。”
他盯着她,完好的那只右手托着腮,眸里有粲然的笑意和阴冷的杀念。
“……我叫阿箐。”破旧的地方卷入丝缕冷风,阿箐这才发现自己连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
薛洋一点头,从善如流道:“好的小瞎子。”
阿箐:“……”果然是个讨人厌的坏东西。
薛洋知道她装瞎,也没必要像上次那样拿剑试探她。
……他还需要一点时间想想,自己该怎么处理掉这个麻烦。
下下策,是直接杀了。
中下策,是告诉晓星尘她的真实情况,但晓星尘这个傻子不一定忍心让阿箐流落在外,结果肯定还是三人成行。
中策,是暂且留着,日后再谈。
他不喜欢温吞地把事情推到以后,此刻却难得想要安稳度日。
“好了,不逗你了。阿箐,过来吃糖。”
阿箐对他的观感差极了,语气不是很好:“你扔过来。”
薛洋依言把糖扔了过去。
阿箐在自己周围摸索着,找到了一颗被纸包着的糖果。她拾起来撕开糖纸,把糖送到了唇边。
饴糖在她口中化开,她当即皱起眉,觉得叫“糖”的这东西甜到发齁。但阿箐没怎么尝过这种滋味,于是忍着没吐,珍惜地含在嘴里模糊道:“你这人真奇怪,受这么重的伤,还随身带着糖。”
薛洋眸光凝在晓星尘放在一边的伤药上,扯了扯唇角:“我小时候可喜欢吃糖。”
他顿了顿,又道:“就是一直吃不到,看别人吃的嘴馋。所以我总是想,要是有一天我发达了……身上一定每天都要带着吃不完的糖。”
阿箐看着他眸底的晦色,总觉得那些话有什么言外之意。
可这人不说,她也无从知道。何况,他方才对自己的恶意不像假的。
不过少年人投来的糖挺甜,阿箐决定单方面原谅他一段日子了。
递过糖,薛洋懒洋洋地摆了摆手,把自己撂在了床榻上:“我就先占一段时间你的床了,睡会儿,别吵。”
“……哦。我在这儿待着,有什么就叫我。”
薛洋倒是新奇地“啊”了声,挖苦道:“你还能照顾人?”
阿箐哽了哽,理不直气也壮:“让你死不了就成,别挑挑拣拣的。”
也不是她想照顾的。
晓星尘每回夜猎都不让阿箐跟着,所以她晚上一般闲得很,索性受道长之托,顺便帮这个坏家伙倒倒水,陪他聊会儿天。
哪里知道这人半点不会说话,动不动就把天聊死。
阿箐把食指从这边扳到另一边,算是给床上的人来了个过肩摔。
她愤愤地想。
睡呗。
谁睡得过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