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有异样的晓星尘很快便恢复如常。
他缓了口气,轻声唤了“阿洋”,让薛洋先别乱动,他帮他换药。
不知为何,普普通通的“阿洋”从那人口中说出,莫名顺耳极了。
……很少有人这么亲昵地叫过薛洋。
他幼失怙恃,经常被人说是“没爹没妈的野孩子”。而在因鬼道天赋被金家招为客卿后,薛洋变本加厉地作威作福,成功收获了“蛮不讲理的流氓”这一褒奖。
灭常家满门、屠了白雪道观后,他又成了“十恶不赦的疯子”。
短短十几年,薛洋收到的怒骂嘲讽数之不尽,他也无甚所谓地纳了。于他而言,人言对自己构不成实质性的伤害,完全没必要记着那些恶心自己。
名门正派,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个词汇——什么恶心,阴险狡诈,他听得又烦又腻。
就像他对晓星尘说的那样,他七岁就不用这些词骂人了。
晓星尘修长的指摸索着碰上了床榻,不小心碰到了不太是地方的位置。晓星尘手一僵,慌乱地摸到了薛洋的腿,轻轻地扯开缠于其上的布,指腹在薛洋肌肤上烙下温热的触感。
薛洋眉尖一动,不甚自在地动了动腿。
不论何时,晓星尘总会对境遇不好的人共情。这人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明明自己都过得一塌糊涂,却还喜欢扶危济困。
眼看尘世污浊却无从改变,往往会更痛苦。
……晓星尘却好像完全意识不到这一点。
薛洋一边嘲他天真,一边觉得这世界真他妈烂透了。晓星尘太干净,干净到不适合入世。
可再干净又能怎么样呢。
还不是,和自己一样手染鲜血,污秽不堪。
……
……不是,那会儿没注意,晓星尘怎么还打了这种结?
晓星尘给他换好药后,干完自己活的阿箐也悠悠晃了进来。
小姑娘状若无意地朝薛洋这边看了一眼。薛洋不躲不避地直视她,眼瞳里浸染了寒意,唇边笑意森然。
阿箐把干净的布递给晓星尘,觉得脚下一阵发麻。这人笑得太渗人,她瞬间就把脑海里“咦,擦干净脸上血污后,他居然长得挺不错”的念头打消了。
“道长,我刚刚听路过的人说,咱们的屋顶又破了。”阿箐贴在晓星尘身边,跟他讲俏皮话,“再来场雨,我们就得敞着睡了……”
晓星尘把巾帕覆上薛洋的脸,笑着应:“嗯,那是得找个时间修一修了。”
薛洋感受着这人的指腹擦过额角,脸颊,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道长,我帮你修?”
阿箐暗暗腹诽:得了吧你。腿都成那样了,好不好得了都是另说,还想着上房顶帮道长呢?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她下意识地觉得这少年会跟自己很不对付。
很、非常、特别不对付。
“先把腿养好吧。”晓星尘收回巾帕,略有些抱歉地道,“这里简陋,委屈你先住上一阵子了。”
薛洋摇了摇头,又想起来他看不到,攥了攥手指才道:“挺好的。希望道长不要觉得我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