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着恶心,把泥巴抹在自己的脸上,像一只顽皮的花猫,也像一个二手的兵马俑。
在与泥巴共舞的时候,沈时冬突然看见贴在土堆壁上,还没有遭遇泥巴晕染的红色钞票。
他拎着沉重的裤子过去捡,然后伸手举起,梁说看着找回来的钱终于又绽开笑颜,沈时冬蹒跚地爬了上来。
大雨像一头蛮横的野兽,和席卷而来的风共同搜刮着这片领土,梁说没有丝毫嫌弃地拉住他的手,往一个小亭子那儿跑过去,脚下的木枝和沉积的雨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他们像在和这场暴风雨来了个限时的比赛,遗失的宝物已经被他们找到,她输了。
梁说把手上的泥巴抹去又用雨水清洗了一遍,蹭干手上的水渍后,她从兜里拿出助听器,重新给自己带上。
“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这土腥味儿有点不好受。”
“等雨停了,我们就走。”梁说看见他肩膀在抖,手也不自主地搓了起来。
他看起来很冷,被泥浆包裹着湿透的衣服,逐渐消停的风也变得致命起来,沈时冬的嘴唇发紫,牙床颤抖。
梁说把她的外套脱下来。
“别,我可不穿这么廉价的衣服,你自己留着吧。”
“这不廉价,这是我妈妈一针一线缝的。”
他是故意的,故意说些没礼貌的话,为了阻止梁说的行为而说的违心的话,他从来都没有瞧不起梁说,甚至佩服她的执着、勇气。
从前,他奶奶也会给他织棉鞋和围巾,被小伙伴们羡慕,追着说给他们也戴戴。
“喂,你将来想做什么?”
梁说自己也不清楚,“医生。”或许她也想试着拯救别人。
“为什么呢,你不怕那些血腥的场面吗?而且每天又累又苦的。”
“这很酷。”梁说不害怕那些东西,她期待拿起手术刀,干净利索地完成一场撼天动地的救赎。
自己淋过雨,所以想替别人撑一把伞,即使其中有曾经伤害过她的人,她想,终有一天所有的怨念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烟消云散吧。
下坠的雨点变得温柔起来,梁说伸出手感受,只有一点雾蒙蒙的小雨了,他们该离开这儿了。
天再次放晴,应该是留给他们最后的礼物。
……
白茫茫的病房里变得温馨起来,陈列的衣服和熟悉的床被上有一股浓浓的檀香味。
沈爷爷抚摸着躺在病床上的奶奶,没有嫌弃她不能说话,生活不能自理,他们也曾走过一段青葱岁月,他们是直到现在都深爱着彼此的人。
奶奶得的渐冻症没法儿彻底根治,与其说是一种慢性病,倒不如说是一种慢慢走向死亡的病,它会给予你获得希望的时间,但也会在无形中拖垮你的身体,逐渐变得无能为力,只能等待着尘埃落定。
“老伴儿啊,你一定要保佑小冬啊,我不怪你也不怨你,你现在只要好好活着就行。”
心电监护仪和脑电波图共同启动着,高架上的点滴又该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