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待姜文焕上值以后，姬发就抱着姒姜回了他自己的住所。而在他思索如何辨别姒姜的善恶，又如何与姒姜言明他之所求时，姒姜亦是在斟酌自己应当如何行事。

若是依她先前所想，以势恫吓，只怕适得其反。

盖因她已见了崇应彪对姬发声势浩大的恐吓，而姬发临危不惧的沉稳。思及此，姒姜微微仰首凝着姬发的面容细瞧，淡星微月照映出他稍显青涩的眉宇。

姒姜心中一动，想姬发虽在少年，也留存几分少年心性，但在面对刁难时，他已有处之泰然的风仪。此人来日不可估量。

既是如此，更不能以恫吓取之，倒不如怀柔，哭诉求情。亦或是她不露真容，只悄悄摸了古玉，待事毕再双手奉还，另赔礼谢罪。

但如此虽好，可姒姜心头仍有疑虑。

她依然未能得知姬发是否为那夜挽弓搭箭的男子。若不是他最好，可若是他这些法子就如尘垢秕糠了。

而姬发垂眸望见那一对澄澈的眼睛，却不知姒姜心头已过了好几遍的筹算，只道姒姜忧心他知晓她能化人身一事，便出声言道：“那崇应彪并非真心厌恶你，只是他与我素来不睦，近日又疑神疑鬼，便拿你做了由头。但你放心，有我在，定不会让你做了下酒的肉干。不过，平常时候你还是得躲着他。”

说罢，姬发以肩撞开了房门。

姬发不知姒姜善恶，亦不肯直言，便拿崇应彪先前的挑衅敷衍过去。

又说现下天光薄弱，仅能看见模糊的影子。于是乎，姬发将漆盒往案上一放，又把姒姜安置在了漆盒内。随即唤人掌灯，而在那宫人出去时，姬发附耳嘱咐今日晚食要多加一碗生肉。

宫人常年侍奉姬发，自是晓得他豢养了只狐狸，安然地领命下去了。

不多时便有人送来饭菜，将其一一捧上案几，另有一份生肉特地送至姒姜面前。

姒姜怔忡半晌才领悟过来这碗生肉是她的餐食。她无奈的把头一撇，望向姬发的饭菜，都是肉食，只有那碗青菜勉强入她眼，可惜也沾了荤腥，她不宜食用。如此，姒姜不由得叹了口气，转首盯着灯上豆火看。

她虽常辟谷修炼，但这回昏迷多日又有伤在身，自然想进食补元。奈何她这位主子并不知晓她的习性，以为她也食生肉，而姒姜又不敢现身言明，只能忍一忍，等夜深人静时她再出门寻点干果充饥。

而在一旁卸甲洗漱的姬发看似散漫，但他的目光实则一直落在姒姜的身上。他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此前，他们对那花圃内横死的侍女作了勘验。那侍女乃是被野兽撕咬而亡，对此，大都认定这是从苑台流窜出来的野兽所为，可他与崇应彪却有不同的看法。

崇应彪以为是那位宫人侍女口中的天妃仙子所为，她行踪诡异又诳骗于他，定是奸恶之徒。

而他亦是疑心姒姜。

这位天妃仙子虽行善举，可她为狐身时剩余多少人性却未可知。

但姬发见姒姜对生肉、熟食均无所感，心下稍安，面上也浮现一点轻松之色。他慢慢坐下，望着姒姜在昏黄灯光下的柔和之容，心头一宽，忽而又起了捉弄试探的心。

姬发笑道：“小狐狸你昏睡七日有余，平常我也只给你灌了药汤，面对此等佳肴美味，你还能忍得住？”

说话间，姬发将那碗生肉又往姒姜面前送了送，“喏，我特意着人给你备的，你必定喜欢。”

姒姜别过头，腹诽道你才喜欢。

而姬发却作恍然，说道：“你定是不爱吃生的。”

话音将落，姬发就将他面前的一碗熟肉又送至姒姜面前，“这个你必然喜欢。”

姒姜深感无奈，她站起身来，跳出漆盒，在案上与姬发对望一眼后，随即跳下案几，在屋内闲走。姬发轻声一笑，将熟肉端了回来，肉香渺渺，他登时觉饿，便拾起玉箸进食。而他的视线依然落在姒姜身上，兀自思忖开口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