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至高至明日月

其实这个时候盛明兰已经和齐衡有些暧昧了，齐衡是国公府独子，这也意味着他身上是整个齐国公府的担子，不过目前看来，这小公爷的性格还是仁弱了些——这也不难理解，他有个同样懦弱还一点事不管的父亲和一个强势爽利的母亲，只是正因为他的软弱，让盛老太太很看不上他，盛老太太觉得，平宁郡主眼光太高，不会接受明兰过门，她想着不能把宝全压到齐衡身上，所以也还在继续留心着旁的青年才俊。她心里还是更属意徐家——靠着徐昶这么个厉害的亲眷，怎么都是好的。

这个年底，徐昶进京了，随他一起来的，还有明镜司副指挥使云鹤霄并临安知府高寅礼。

按说这时候东南战事胶着，徐昶不该走开，可实在人算不如天算，这年气候反常，临安府下了数日冰雹，砸死了无数作物，且因为事发突然，官府也没有足够的钱粮赈灾，于是愤怒的灾民们闹到了总督衙门。云鹤霄又是个做事没轻没重的，直接下令明镜司暗卫抓人杀人，甚至拿出了燧发枪，至此，事情彻底不可收拾了。

兹事体大，皇帝直接下旨，“命徐昶、云鹤霄、高寅礼一起进京。”

这时候云鹤霄是最怕的，毕竟说到头现在徐昶是一头扎在剿匪事宜里，灾情发生时候他也积极以总督身份向邻省借粮，还尽力抽调军船护送；高寅礼在安抚灾民上确实力有不逮但好歹他也以官府信誉向米行借粮，甚至拿出自己的家财赈灾，可以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

可以说，败了事的，只有一个云鹤霄。

“陈公公，您救救我……”云鹤霄求到了大内总管陈公公跟前，陈公公直接骂了他一句，“蠢货！我是瞎了眼，把你这么个不成器的玩意插进了明镜司！你以为让你去那边是你多厉害么？是主子爷不能把那么大的摊子交到一家人手里头！”

云鹤霄哭着说，“公公没看见，那群刁民跪在总督衙门前头……”

“就是他们把总督衙门给拆了还有徐部堂顶着呢！”陈公公冷声说，“用得着你在这儿狗拿耗子么？现在可好了，要是激起民变搞得徐部堂在前头吃了败仗，别说是你，就是我的脑袋都保不住！你呀，从主子爷那儿出来，就赶紧回家，想吃什么多吃点吧！”

这一场变乱并没有影响京城的歌楼舞醉，但盛纮知道老太太现在惦记徐家，还特意打探了一下消息，“这回我估计徐大人可是要发愁了，这么一搅那头就乱了，乱了就有别的人插进去，对着不熟的人不知的心，可是不好弄了。”

盛老太太沉吟着，“会罢他的官么？”

盛纮摇头，“儿子觉着不会，临阵换将是大忌讳，且这事本就不是他的过失，最多担一个约束不严——云副使怎么可能听他的。”

盛老太太点头，“这孩子也是平白叫人拖累了，怪可怜的，你们来往不合适，但我是他姑姑，明丫头是他侄女，过去看看倒是可以。”

盛纮哼哧了一会儿，说，“母亲只和他谈姑侄情分就是了，儿子到底是京官，要和这种封疆大吏避讳着些。”

于是就在徐昶回来当天晚上，盛老太太就带着盛明兰去了他在京城的府邸。

只是不巧，这时候徐昶才回了家，他回京之后连周相那头都没去就直接进宫，出来时候已经入夜，一天下来粒米未进。

其实身体上的疲惫还是其次，心里的劳累、委屈才是最要命的：前线虽苦，但捷报频传大有功成之望，可如今后头乱了，万一激起民变，那后果不堪设想。

他知道他只能自己扛着，皇帝并不在意那边会不会饿死人，只是生气云鹤霄太蠢坏了赵家的天下；恩师倒知自己不易，但他这时候也正在忙着调粮赈灾，顺便多插几个人，多捞一点钱；贺犹欢呢，为了避嫌，东南的事她一向不问不知不理会，自己也不能主动告诉她这些，这会坏了她的事；至于兄嫂那边，他更不会说一个字，因为说了也只会让他们担心罢了。

徐昶就这么回了京城的宅子，贺犹欢正等着他。

“来多久了？”

“没多久，年底了，我也忙。”贺犹欢浅笑着回答，“没吃饭吧，我吩咐小厨房做了些家常菜，待会儿就好。”

徐昶吩咐侍女，“去加个辣菜，司尊爱吃的。”

“不用，”贺犹欢自顾自倒了杯茶，“你这一天没吃一点东西，再吃辣伤胃。”

“嗯。”徐昶心里一暖，如果说一物降一物，那能降服他的，一定是贺犹欢。譬如现在，她什么也没问，什么劝解的话也没说，就能让他身心的疲累消去不少。

虽然如此，徐昶到底也是一路快马进京，舟车劳顿，便没了心思陪贺犹欢说话，只靠在椅背上和目养神，不多时，便进入浅眠。

贺犹欢只是轻轻的给他披了件大氅。

这时候侍女进来，刚要开口，叫贺犹欢摆手止住。

侍女会意，低声说，“姑老太太来了，要见大人。”

“什么姑老太太？”贺犹欢声音很轻，却颇有威严，“我十四岁跟部堂好到今天已十年有余，见过了他兄嫂，见过了他姐姐，也给他嫡母、小娘上过香，就是没见过什么姑姑，恐怕是打秋风的，要平时就罢了，今天就算了，钱也没有，人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