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明月还1

当时明月在，

曾照彩云归。

杨逍从殷梨亭住处出来，心中凄惘。此时已经夜深，紫宵宫一片静谧，灯火稀薄。苍穹之上，却是一轮好月。他一时并不想回住处，只垂了袖，循着月色出了内院，向那松涛如潮的开阔处慢行。明月之下，只见峰谷雄奇，观宇巍峨。这古来的求仙问道之所，山明水润的福泽毓秀之地，百年名门，说起来，他杨门之女嫁到这里，怎么也不致于辱没。然则……

他不禁长叹一声，事已至此，他再去思量妥或者不妥，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这个女儿，容貌六七成似母亲，心性眼界却是八九分像他。无关身份纠葛，殷梨亭那温软性子，他是瞧不上的。不悔年少任性，只恐她日后会生悔。

晓芙若在，会如何作决断？他日，他于泉下见到她，不知她可会责怪他今天的决定？

杨逍凄然望向那皓皓明月，多年前江南山中的竹庐，他强留她的那个夜里，窗外也悬着相似的圆月。琉璃跌碎、覆水难收，他与她由是生离，继之死别，已逾十七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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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芙，我想念你，想念你。年深日久，我已将自己熬成一截自内部干枯凋朽的陈木，一潭无波无澜古井干涸的死水，一座足音杳杳蔓草横生的空城。

面上还需时序有新，以免女儿生戚。

她是个聪慧敏感的小姑娘，像你一样心地柔软，善体人意，是你为我留下的珍宝。

我并不愿意向任何旁人提及你。她恐我伤心，也并不多问我们的事情。偶尔几次提及，我却不知该如何对她说。

说什么呢？说我半生桀骜、恣意悠游、无牵无挂，活到三十七八岁年纪，竟不知情为何物？说我人近中年的情窦初开辗转反侧与后来的野火燎原无力回天？还是说，人世间某些至美的相遇，也许只是两个人人生罹难的开始？

我和你之间不就是如此么？

却也不仅仅如此。

属于我和你的时光如此短暂，我们最终把彼此丟弃在了无尽又孤独的思念里。

我穷尽世间所有的语言，似乎也无从描述情动那一刻的美好忐忑脆弱轻盈。我心里旧有世界的某部分被打破粉碎，一些新的东西顽强生长起来，葳蕤郁郁，生气勃勃。我欢喜极了，也害怕极了。我想留住你，不惜一切留住你。

我并不是个熟知情爱善懂女人的男人，我想令你欢喜，却总是让你生气，我想令你开心顺意，结果却令你为难。我把我的真心、坦诚、忠实与承诺毫无保留鲜血淋漓地捧到你的面前，引诱你逼迫你，令你后退无路无从躲避。

我终于对你做下了错事，我多么害怕你会恨我，可是，那是凡人所无法抵抗的诱惑，更何况，我根本不想抵抗。

得到你的那一晚，我便失去了你。

你是我唯一爱的姑娘，我想放在心尖上去爱去呵护，镌进骨肉里去交缠去厮守的姑娘。你对着一朵花微笑，我都会吃醋。你因为一场雨蹙眉，我都控制不住我的迁怒。叶底每一滴露水的坠落，我竟要担心会惊了你的清梦。我乐于把这世间所有我认为美好的事物盛入银盘奉于你身前。我就是这样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