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远徵眼中噙着的泪滚滚落下，唇紧抿着。
静，整个长老院议事厅死一般的静。
三个长老里最是讲规矩的花长老原先挺直的背此时已经耷拉下来，他们自诩公正，却不想，只是他们自以为的。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这两个孩子竟受了那么多委屈。
子羽年幼丧母，又失了父兄不错，可他还有宫紫商这个亲近的姐姐，还有雾姬夫人，有他们…尚角和远徵呢？他们除了彼此，还有什么？
“去，去把雾姬叫来。”花长老对着自己的黄玉侍卫道。
“这，子羽今日才又进了后山进行试炼…”雪长老的话到一半，目光触及厅中央那两兄弟，竟无颜说下去。
“此事可要通知执刃？”尚还不知云为衫身份的新任月长老，不似其他两个长老一般处事偏颇，虽不了解宫子羽为人，但此刻他的继母与绿玉侍要出事，不通知一声是不是不好？
又是沉默。
雪、花两位长老清楚，宫子羽若得了消息，必定会不管不顾的出后山，可他一旦出来，这执刃之位就要丢了。
“老月刚遇害，宫门内的无锋又尚未找出，若是执刃之位更替，必定动荡…”
“可若是不说，子羽日后又会生怨…”
最后他们还是决定通知宫子羽，宫尚角和宫远徵方才的质问犹在耳侧，如果他们一意孤行，不仅要面对宫子羽的埋怨，还可能失去宫门最出色的两个子弟。
雪长老的黄玉侍也在花长老的黄玉侍出去后奉命离开。
宫尚角和宫远徵对视一眼，有些话不必说出口，他们就已经懂得了彼此的意思。
“羽公子，前山传来急报，需要您立刻返回。”
寒冰莲池边，宫子羽呼哧喘着气，手从冰冷刺骨的池水中抽出，还不待他褪去衣服再度尝试过关，就听到外头有人说话。
他起身出去，目光落在来人腰间，那儿有一块不算陌生的黄玉。
想到先月长老才遇害不久，他有些惊惶，“出了什么事？”
雪公子和雪重子站在不远处看着，也不做什么。他们是知道具体消息的，也因此，对宫子羽的感官多了些复杂。
“你说，他会回去吗？”雪公子问雪重子。
“会的。”雪重子冷淡道。
“可是，他出去了，第一关试炼就算失败。”雪公子有些可惜，宫子羽幼时曾无意闯入过后山雪宫，许诺有一日带他们去看外面的世界，看海，看花灯，看大漠孤烟。
如今，怕是不成了。
“已经给过他一次机会了，上回情有可原，这一次可不同。”雪重子转身往回走。
雪公子叹了口气，站在原地等宫子羽。
“你要离开？”
“是。”宫子羽坚定点头。
“那你可知道，一旦离开了这里，你便与执刃之位无缘了。”雪公子道。
“我知道。”
雪公子闭上眼，身后风雪如常，可雪宫，不知何时才能再等来下一个闯关者了。
风在湖面吹过，碎冰碰撞，叮叮当当的响。
宫子羽又一次离开了后山。
无人知晓，宫子羽本该在今日闯过三域试炼第一关，雪重子和雪公子会在旁观时被他的执着打动并认可他的身份…
“这执刃之位，他如今当不起。”
“本就多有不足，又容易受情感驱使。”
“看来，是我们都错了眼。”
年少情分固然珍贵，却不足以乱智。
雪重子看着返回的雪公子，说出的话与他只十一二岁的身量容貌很不相称。
又是幽幽一声叹息，消弭于空气中。
羽宫，雾姬夫人原是在回忆昔年旧事，兰夫人的音容笑貌已经不清晰，可到底留存过，她时常想起。
听到脚步声，她很快收回思绪。
“长老院传令，请夫人立即前往议事厅。”
“知道了。”雾姬夫人看着眼前的黄玉侍卫，声音如常。
那头，宫子羽也从后山离开，跟着黄玉侍卫直奔长老院议事厅。
“怎么会这样？”
宫紫商此时已经坐在了椅子上，看到金繁双膝着地，跪在宫尚角身边，她神色担忧。
她双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绞着随身带出来的帕子，如何也想不明白今天金繁给她看的那半本医案怎么引出那么多事。
雾姬夫人走进议事厅前，还以为一切皆在掌握，可等进来了，看到跪着的金繁和宫尚角身侧那一摞册子时，她恍然意识到，事情可能已经出乎她的预料了。
“雾姬夫人，请。”宫尚角侧开一个身位，示意雾姬夫人往前。
雾姬夫人强忍不安，上前几步。
“不知雾姬夫人可认得这本医案？”宫远徵指了指身边侍卫举着的托盘，上头被分成两半的医案又被拼凑在了一起。
“我从未见过。”雾姬夫人道。
“是吗？金繁，你说说，这是我从哪里取出来的，你又是在哪里与我争抢夺走了其中一半的？”宫远徵似笑非笑地看向垂头丧气的金繁。
金繁如鲠在喉，却不敢不答，“在羽宫，雾姬夫人屋子里外。”
“听到了吗？雾姬夫人。”宫远徵轻嗤。
“想来雾姬夫人还不明白前边发生的事，不若请长老们同她说一说吧。”
“只是，还请长老们莫要再伤我们兄弟的心了。”宫尚角接道。
宫子羽来得巧，刚好碰上长老们讲前头的事，他虽在来的路上从黄玉侍卫那儿听了一耳朵，却没有那么全。
“姨娘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金繁为人如何我们都清楚，亦不可能如此！”
等长老们刚复述完，宫子羽便面红耳赤地反驳起来。
雾姬夫人闭上眼，她知道，自己如今这是被反将了一军，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蠢货，物证在此，金繁就是人证，你就是吼得再大声又如何？在场的人都不是聋子瞎子。”
“你如今应该开心才是，毕竟以后再不会有人说你是野种了。你不感激哥哥替你澄清身世，反而在此对蒙受冤屈的我们喊叫，难不成…这一切都是你授意的？！”宫远徵可不惯着宫子羽，当即开口嘲讽。
宫尚角低咳了声，提醒他别忘了自己该做什么。许葚可是提醒过他们，别太强势，要将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
“哼。”宫远徵退了退，避开怒上心头想要动手的宫子羽。
“还请几位长老秉公处理，给我们兄弟二人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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