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三十七】

　　原是许葚来之前，宫远徵与宫尚角提及医案不全之事，恰好被在门外偷听的上官浅收入耳中。

　　为了取得宫尚角的欢心，上官浅自动请缨要去替他们拿到剩下半册医案。

　　借口吗，自然是拿回宫远徵被抢走的东西了。

　　去医馆的路上，宫远徵抱臂同许葚道，“她还跟哥哥说什么夫之命大于天，真是笑话。”

　　“她自进宫门来不知露了多少马脚，月长老遇害，要不是条件不符，哥哥怕是第一个怀疑她，竟还妄图借此讨好哥哥。”

　 “正事要紧，左右尚角哥哥也不是她可以骗到的。”

　　进到医馆，他们目的明确，就是宫门各宫夫人先前孕中的档案记录。

　　翻找一圈，一本封面落款姑苏杨氏，边角带花瓣的医案被取出，两人对视一眼。

　　“早产…”这是兰夫人的医案。

　　“看来，今早我拿回来的，确实是哥哥母亲泠夫人的医案。”宫远徵咬牙，他此刻恨极了雾姬夫人。

　　“我们回去吧，回去同尚角哥哥完善一番计划。”

　　角宫，屋里屋外都是冷的。

　　碳火已燃尽，但无人续上。宫尚角坐在桌前，门紧闭着，阴影里他面色阴沉。

　　地上，被扫落的茶壶茶盏碎裂成一片一片。

　　不知多久后，大门被推开，有光照在他身上，他头也没回，“回来了？”

　　那声音，极尽克制。

　　“哥…”宫远徵走到他旁边，看着满地狼藉，眼中俱是心疼难过。

　　他比谁都清楚，泠夫人和朗弟弟在宫尚角心中的分量。

　　“怎么样？”宫尚角嗓音干涩。

　　“…不出所料，雾姬夫人调换了两位夫人的医案。”许葚将手中兰夫人的医案放到他眼前。

　　宫尚角红了眼，握起的拳头上青筋迸起。

　　许葚就差一次打卡任务，她有些迟疑，是直接掀桌子，建议他们此刻就上长老院问罪羽宫，导致宫子羽再次终止三域试炼好，还是等宫子羽出来。

　　若宫子羽再次终止试炼，很难有第二次继续的机会，执刃之位就会旁落。

　　但这两个选择里无论他们选哪个，雾姬夫人和金繁都是要脱层皮的，她和宫紫商间那点微薄情意也会随之完犊子。

　　“尚角哥哥，若是想做执刃，此刻动手最佳。”许葚冷静道。

　　宫尚角抬头，看着她，“你说的对。”

　　得知宫子羽是宫门血脉的时候，他迟疑过，毕竟在他心里，宫门利益远高于个人利益。

　　如今，羽宫随便一个人都敢踩着他和远徵弟弟，想让他们二人给宫子羽当垫脚石。

　　他再退，和孬种有何区别？

　　“弟妹说说我们该怎么做吧。”有些事，他和远徵弟弟到底不太擅长，想要后边的行动不落下风，少不得完善一番。

　　许葚松口气，她就怕宫尚角像原著里一样想带着弟弟给宫子羽当磨刀石，现下这样，挺好。

　　“远徵和尚角哥哥要记得，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你们都太擅长隐忍，故而总被忽视，但是就因为你们往日都如此，突然示弱带来的效果最猛…”

　　“相信在场的人都曾听闻，子羽弟弟非先执刃血脉的谣言。我与远徵弟弟原先也听过数回，受之误导，不免质疑子羽弟弟的身世。”

　　“但后来许葚姑娘，也就是远徵弟弟的新娘告诉我们，新娘选亲前流程严谨，各项细致的身体检查不提，还要经过徵宫大夫把脉，兰夫人不可能失身有孕还被先执刃选中。所以，子羽弟弟应是宫门血脉无疑。”

　　“我与远徵弟弟对此进行了求证，这里是历年来嬷嬷们对诸位新娘身体各项检查数据的记载和大夫们留下的脉案，兰夫人确实是清白的。”

　　长老院议事厅内，宫门嫡系除了宫子羽外，俱都在场，连新上任的月长老也不曾缺席。

　　厅正中，宫尚角在其他人不明所以的情况下，指了指脚边堆在一起的书册。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的？这宫二怎么回事？他居然会好心帮子羽澄清身世？”不知自己为何会被叫来的宫紫商凑到金繁旁边，眼中都是诧异。

　　靠着柱子的金繁心中有些莫名不安，眉头蹙起，“这怎么可能…”

　　“兰夫人的医案上，荆芥先生也说明了子羽是早产…”

　　一本完好的医案出现在宫尚角手上，金繁眼皮跳了跳，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子羽弟弟身世如何，大家都清楚了，我和远徵弟弟也清楚，故而认可了子羽弟弟。”宫尚角手一松，将兰夫人的医案跟其他的证据丢一块。

　　“不想月长老遇害当夜，养育子羽弟弟二十余载的雾姬夫人跑到我们兄弟跟前，说子羽弟弟身份有异，先执刃将兰夫人医案中的几页偷梁换柱…”

　　“我们自然不信，但为防万一，远徵弟弟还是带着弟妹到医馆查找了番，然后发现医案确实有失，只是丢的医案并非是兰夫人的，而是我母亲生朗弟弟时的…远徵弟弟不忿，想去羽宫为我夺回母亲医案，不想金繁横加阻拦，将远徵弟弟打伤…”

　　半遮半掩，先偷的医案后上的医馆也被颠倒…宫远徵看着哥哥，只觉自己毫无用武之地。

　　“十年前我与远徵弟弟的亲人俱都遇害，只剩彼此…”宫尚角声音喑哑，眼眶通红，“我在外斡旋多年，所得收益大半多用以供给宫门内外，结交人脉也从不曾懈怠。”

　　“远徵弟弟比子羽弟弟还小许多，我不常在身边，他一人撑起徵宫。”

　　“我以为长老们与先执刃哪怕看不见我们的付出，也不至于将我们视若无物…不想，先是宫唤羽越过我成为少主，后又有远徵弟弟出云重莲被夺…”

　　“如今，连先执刃的继夫人，都敢以我亡亲设局，难道，宫门如今已是羽宫一言堂了吗？”

　　上首的花长老和雪长老瞪大眼，愧疚感上涌，雪长老唇瓣颤抖，“尚角啊，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泠夫人的另一半医案还在金繁那里！雾姬夫人甚至还在上头画了片花瓣，想要以此迷惑我们，让我们确信这是兰夫人的医案！”宫远徵怒道。

　　“金繁以下犯上，雾姬夫人别有居心…长老们难道还要视而不见吗？”

　　“宫子羽是失了父兄，可我与远徵弟弟，早就没有别的亲人了…”

　　“我一直以为，宫门人的刀尖从不向内，先人后己，互相团结。今日看来，是我错了，宫门或许早已容不下我兄弟二人。”

　　原先多少有些作戏成分，可此刻宫尚角却是真的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