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私奔

坐车经过跨海大桥也是跨过黎明，在粤州第一家茶楼敞开门的时候，有两位已经挑中了二楼最好的位子。

老板亲切问“靓仔靓女，吼早哇！”，两个人自觉分列雅座两侧，菜单上头精巧的点心点了大半，就等着楼下早市逐渐喧嚣起来。

　　越冬其实老早就想来粤州，就为这一口早茶。她浑身上下出息不足二两，遇见美食就丢盔弃甲。虾饺晶莹、烧卖柔韧，再掰开整只流沙包来，奶黄味充盈口腔，和着粤州逐渐苏醒的早晨，通宵的疲惫融化。

范丞丞“越冬，你可真不拿我当外人啊。”

　　范丞丞托腮。本来吃得也香，后来却看见更有趣的事。对面年轻的小姑娘好像饿了不止昨夜，大荧幕里头优雅矜贵的顶尖女演员把形象洒了一地，吃饭动作称得上是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不多时，她面前清出好几碟子来。

　　好下饭。

　　要是不当女演员大概可以去开吃播，这么漂亮的小脸蛋塞得鼓鼓囊囊，像年少时候豢养的小仓鼠。范丞丞如是想，又吃了半屉烧卖。

越冬“要是这么努力还是外人，你可该反省自己的魅力了。”

　　对于他的调笑，越冬接收良好，甚至回击有力。

　　范丞丞被她逗笑，给她把够不着的叉烧包端过去。

范丞丞“是，谢谢越小姐，发散魅力的同时还能证明我的魅力。”

　　最后两人皆是吃了个肚子滚圆，没一个人在这期间记起自己的艺人身份。直到下楼，收银几乎叫出他们名字的时候，才终于仓皇给自己武装。

　　经纪人、助理全被丢在一海之隔的小岛上，他们自由又嚣张，索性穿过人群密集的早市，一路散步至海边去。这一片不算热门，又是工作日，因而只有人影三三两两，于他们很合适。

范丞丞“回去要让裴导看见我们饭量，估计都要发配健身房。”

　　范丞丞后知后觉。

越冬“不。”

　　越冬却坚决否定。

越冬“应该只有你自己。”

　　她咧开嘴，笑得甚是灿烂：

越冬“宥西才舍不得罚我，她还觉得我太瘦了呢。”

　　到底还是小丫头，言辞之间得意非常。就像她快走两步再转过身时跟随海风扬起来的几缕碎发，张扬又炫耀。

　　范丞丞被她得瑟姿态气笑，却又为她模样失神。

湛蓝的天空亲吻清早的南方大海，海鸥在这天幕上下纷飞，鸥鸣穿越云霄。离开片场的时候妆补过好几层，两人都觉束缚便全卸了才出门。脱离从无破绽的妆容加持，五官清淡许多，却仍莹润如美玉。

　　黑色鸭舌帽压不住那样漂亮，眉是触手可及的远山，眼是拥入怀中的半月，唇是爱意拥簇的玫瑰。

　　她穿一件牛仔半裙，宽松衬衫笼住上半身，给朱正廷看大约属于“有辱斯文”的范畴，却仍然美如画写生画家花费终日描下的艺术品，胜过一小时前太阳初升。

范丞丞“的确是太瘦了点。”

　　蓦地，范丞丞点一点头。

　　怎么看也有一米七以上，是高挑姑娘，衬衫鼓起来类似翅膀，风一吹却露出她身形轮廓，太纤细的一把腰身，好像即将抓不住。

越冬“什么？”

　　越冬并没听清。

　　他摇一摇头，她就也没在意，反而是扬起双臂，小蝴蝶一样在海堤上飞了两圈以后，在陌生的城市与海岸街头，她站定在范丞丞面前。

越冬“这样好像世界上只剩我们两个相互认识了。”

　　来来往往的行人游客看见海鸥飞腾，却走不进他们的世界。

越冬“范丞丞，我们像不像私奔？”

　　虽然只是逃离夜戏，虽然只是从彻夜走向黎明，虽然只是粤州半日游。

　　范丞丞颔首，终于在她眼前，在她注视下，伸手为她将碎发别至耳后。他是低下头的，如墨黑眸就看向她，四目相对之间，难以忽视的温度蔓延。

范丞丞“有一天，找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街头，我们真正私奔吧。”

　　不光芒万丈也没关系，就在花海雪山之下，没人见过的年轻情侣，拥抱再接吻。

　　睫毛颤颤，慢慢弯起来。

越冬“好啊。”

　　她踮起脚尖——她个子高、他更胜一筹——她主动抱了抱他，一触即离，足够让满身的温度与香气把他环绕。

　　范丞丞看过去的时候，肇事者已经跑了很远。粤州海边漫长的堤坝，海鸥翻飞鼓起潮湿的风，那道纤瘦身影蹦跳，没回头但高高扬起一只手来，挥得很欢悦。

越冬“就当是提前演练啦——”

　　嗓音传得很远，被大海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