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鸭舌帽

《蝴蝶将要扑火》，男主角廖于潇这个角色花落谁家，越冬心里已经有数。

　　长达五分钟的哭戏，没有一句台词，她挑不出半点错处，设身处地去演，她也难有更好的处理方式。

　　所有演员试镜完毕，裴宥西整理结果，越冬披上外套，时间稍久了，朱正廷的消息比闹钟还及时，在手机那头也嚷嚷着让她快去补妆。

　　这儿是京州影视学院的教学楼，裴宥西借着自己导演系副教授的身份才借到教室作为试镜场地，正儿八经休息室是没有，也就找间卫生间草草了事。这层卫生间贴了牌子正维修，无奈两人又往下一层。

常懿“这人也真是，怎么那么投入……”

　　常懿立在她后头，白色衬衣后摆遭了范丞丞摧残，毫不客气地起褶，如今看来就像打湿以后又晒干的卫生纸，实在影响女明星脸面。

　　越冬涂完口红，抿一抿唇，再回身一望，确是惨不忍睹。她只能摇一摇头：

越冬“算了，穿上外套就是了。”

　　也就这时候，下课铃声响彻教学楼。越冬也还没毕业，知晓这大约是上午的最后一节课。她后知后觉，下意识咬唇的动作带走唇上一抹殷红。

越冬“完了。”

　　楼道里嘈杂脚步声渐近，嬉笑皆算在青春的范围，只是如今状况堪比兵临城下，她骑虎难下。

　　常懿也反应过来。她手里头就一件化妆包，用过的口罩刚随手丢进垃圾桶，来不及多合计，只能在大明星引起骚动以前要她低头弯腰，沿着墙边偷溜出去。

　　转进楼道，两人才知事情严重。三两分钟里头下课的学生汇成河流，她们站在河道伊始，目标是逆流而上。

　　越冬咬牙：

越冬“我寄希望于裴宥西靠得住不如去下注母猪上树。”

　　她个子高挑，上了淡妆以后在京影一众容貌姣好的表演生中也毫不逊色，眼瞧着有人目光已投过来，她算是认栽：母猪来了也上不去树。

　　也算一筹莫展，她低下头去硬起头皮，一步还没迈出去，头上一沉，额前罩下一片阴影。

　　一双明晃晃的丹凤眼，乌泱泱眼仁在昏暗楼道也明亮。饶是对方口罩戴得严实，也不难看出是谁。

范丞丞“等会再说，先回去。”

　　越冬点一点头，压低帽檐，跟着他一路也算畅通无阻，重回到楼上去。川流里人声鼎沸，三人静默无声，她抬起头，满眼是安静一道背影。

　　裴宥西今日干过唯一靠谱的事，就是清理了这一层的空间，并无人过来。

　　越冬摘下那顶鸭舌帽，重新递回范丞丞手里。

越冬“多谢。”

　　一双杏眼弯成月牙形状，月光照在对面人的身上。

　　范丞丞站在月光里，只下意识颔首：

范丞丞“举手之劳。”

　　头一回到京影来，他也就全副武装逗留一会，没想到还能碰见陷入窘境的女主角。如今功成身退，试镜过的人没理由再依依不舍，他便告辞：

范丞丞“希望我们很快会再见。”

　　越冬笑开来。再见这回事，她比他更有信心。

　　——裴宥西这儿当然没有第二种结果，事实上，照她的懒怠，范丞丞试镜以后原就想喊停。只是程序还是得走，总之后头也没什么人再能夺他风头，制作组们包括越冬投出的那一票，很快通过了男主角人选。

　　有了结果，当然就要散场，教室还要回归本职。

　　一行人与越冬告别——毕竟她咖位最高。但这里头不包括裴宥西。她与越冬相识已久，忙于工作却是半年没见，难得寻见机会，早早就订了学校边上的餐厅叙旧。

　　保姆车暖烘烘盈满热气，越冬卸下防备，毫无女明星自觉地歪在椅子上，听着裴导大吐苦水：

裴宥西“哎……你都不知道，现在这投资方有多油盐不进。”

　　越冬不过随口问问电影的其他选角，算是彻底打开了裴宥西的话匣子。

裴宥西“植入我忍了、跑宣传他们安排我也接受了，到头来，他们还要自己给我安排男二。”

　　自觉呕心沥血之作被迫害，她眼含热泪，翻了个身子面朝车顶，重重地叹一口气。

裴宥西“那个叫什么，严浩翔，他才几岁，一部电影都没演过，凭什么空降……”

常懿“呃，他应该也二十五岁了吧？”

　　越冬与严浩翔有过合作，常懿脑袋瓜子里装了一本花名册，立刻就翻出个人信息来。

裴宥西“又不是人人都是越冬，二十多岁就能拍出艺术品。”

　　裴宥西又翻了个身，这一次转向窗外。天地之间冷意装满，撞上车窗玻璃化成白雾，晕开了京州繁华。

　　她长叹：

裴宥西“万恶的人民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