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内,李星云只是坐着默默弈棋,但见棋盘上黑白子纵横交错,双方绞杀成一团,战火汹汹,棋势已是难分难解的程度。
“主子。”不知从哪窜出来的一个黑衣男子,对李星云行礼。
李星云捏着棋子,并未从棋局里分神出来。
侍从从胸口掏出一物,放在桌上。
“恕属下冒昧。”见主人入神,侍从斗胆开口提醒,“主人,王后的意思是——杀了姬如雪。”
执棋者手顿了一顿,轻蔑看向人,“我知道。”
“那主子为何......”
“据之前密探所说,这姬如雪与不良帅关系匪浅,”男人抛下棋子,拿着盒子里的东西细瞧,“或许留着她,比杀了她有用。”
“他们中原有句话叫——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男人哂笑着,“我要她成为一把悬在不良帅的头上铡刀。”
“主人英明。”
“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太多了吗,”男人撕下那层人皮面具,露出原本的漠北装扮,“助我施术吧。”
“是!”
屋内漆黑一片,只有姬如雪周围圈着数排蜡烛。
待下属将秘药喂与姬如雪后,手握沾着她血液的魂玉的乌鲁便开始施术,“朝去夕亡,无相无伤。”
“雪儿。”
姬如雪猝然转身,看到那院落里站着个红衣男子,“星云?”
“从今往后呢,你是我的女人啦。”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李星云没有看她,反而察觉到她的来意,扭头就跑,姬如雪喊道:“星云,你去哪儿?”
“去哪儿都行,只要跟你在一起。”
“开玩笑,我老李有不行的时候吗?”
“雪儿,天好冷啊,靠我近些。”
“天子之事,还请姑娘节哀。”
前尘往事,似流水,在她眼前流过,抓都抓不住。
“李...星...”姑娘嘴里碎碎地念着,“不要...星......”
乌鲁:“摒却尘事,永别阴阳。”
骤然,姑娘额上的魂玉从红色褪为灰色,人渐渐平静,陷入了深深的梦魇。
“主人!”侍从一个箭步抢上去,扶住主人。
“施展这离魂之术耗费心神,”乌鲁喘了口气,“我的咒术终究不及师父。”
下属宽慰道:“主人一定能替大贺枫报仇。”
——不良人总舵
“大帅!”镜心魔一路小跑进来,喊着,“大帅,据派去打探的不良人来报,在渝州城发现雪儿姑娘的踪迹。”
“什么!渝州?”李星云丢下手中的书卷,径直往门口去。
“青城山,她一定在剑庐。”李星云飞跨上马,握着缰绳,“——驾!”
镜心魔行礼,将人送别,“大帅此去小心。”
“——驾!”
“雪儿,”李星云挥起短鞭不停抽打马身,“等我,一定要等着我。”
昏迷的人再次惊醒时,天色未亮,初秋的青灰的晨曦从窗外映进剑庐简陋的房间,墙壁和地面都笼罩着朦胧的天光。
姬如雪缓缓睁开眼,身体与思绪都很沉,她提不起力气。
巴鲁:“雪儿,你醒了。”
“我是李星云,”巴鲁捂着胸口自证,“你在怨我,没早点去冰英冢带你回家对不对?”
声音,熟悉的场景混在姬如雪的脑袋,她捂着头闷哼,“李星云......”
为什么听到这个名字头会这么的痛。
“你睡了好几个月,”男人拉过姬如雪的手,握着,“幸好火灵芝保住你的一丝气息,我才能将你救回来。”
她摩挲着男人的脸,一路往上,最后停在的眼角,“我记得。”
“记得什么?”巴鲁收起笑容,试探。
“我记得这里好像是有道疤痕的,”姬如雪吃痛的捂着脑袋,她想在去细细察看时,却已被人躲开,“是我记错了吗?”
“一定是你睡太久了,慢慢的你会记得我的。”
“如今我与不良帅已成争锋之势,此处不宜久留。”
“......不良帅?”
“雪儿,我与他有弑师之仇,”巴鲁拽过人,“雪儿,我需要你帮我。”
“什么?”
巴鲁强行抓着人,逼问,“你会帮我的对吗?”
“......嗯。”
“主人,”门口传来一句人声。
姬如雪与巴鲁同看向门口,她先开口问道,“外面好像有人在说话?”
“没谁,你好好休息。”巴鲁扶人上床,捂着人的眼睛,“睡吧。”
......
“主人,”下属见人出来,朝人行礼。
“废物,”巴鲁甩了人一巴掌,“知不知道你刚才差点暴露。”
“属下知错。”
巴鲁将打人的手掌抹了抹衣摆,“看来这离魂之法虽能抹除记忆,但心中的情感还有一息尚存。”
“如此,那姬如雪能成事吗?”
“无妨,我会让她的心中只剩下恨。”
“雪儿!”李星云踉踉跄跄地跑上山,狼狈又匆忙。
他的步伐掠过竹林,带起一阵尘埃,襟发上挂着水渍,不知为何,他的心里突然浮起一股惨淡、失落。
“不良帅,”巴鲁眉头一皱,“他怎么会这么快。”
巴鲁一个快步,闪回屋里,带起昏睡的姬如雪。
李星云一头扎进屋内,正好撞见此景,“漠北人!”
“大帅,”巴鲁捂着姬如雪的眼睛,控制着人与他对峙,“别来无恙啊。”
“雪儿!”李星云明亮的眼睛逐渐涣散,在那琥珀的瞳色底下倒映出一个消瘦,满伤的身形。姑娘的唇色和意识全无,于西宫所受的伤处,也已开始溃烂。
李星云的心脏狂跳起来,暴怒和嫉恨突然从脑髓深处迸发,如一股滚烫的热流涌向四肢百骸。周身萦绕着九幽阴气。
“主人小心!”巴鲁的侍从飞身上去,替巴鲁挡下致命的一掌。
巴鲁霎时松开蒙住姬如雪的手,侍从横飞的血溅到她脸上,她像是被惊醒。
巴鲁鬼魅的笑着,他凑到姬如雪耳边,好像说了句什么,而后将她一把推开,主动迎上李星云劈来的掌。
李星云手掌穿过巴鲁胸膛时,他笑着,如愿道:“好戏...开始了。”
姬如雪:“——李星云!”
没有什么比亲眼目睹心爱之人身死更痛的了。
“魂玉...已碎,”巴鲁用尽最后的力气,挤出笑容,满口鲜血的梗咽,“你...救...不了她。”
冷峻如刀刻斧斫,从面具下那泛着血丝的双眼里透出一种可怕的神气,李星云将一切最深重的痛楚都化作仇恨,最终无可抑制地爆发开来,一如他当日被手刃大贺枫般,愤懑又狰狞。
将人解决后,李星云捏着衣袍把手上的血擦干净,才去抱人。
“雪儿,”他用华阳针帮她稳住要穴,“我来了。”
姬如雪气力尽失,双目冰凉、无神。
他抱的很用力,中术的姬如雪本就尚未恢复,如今更是挣脱不开,“我来了,不怕,我来了。”
我要杀了你。
李星云抱起人,把人护在怀里,“我带你回家。”
姬如雪:我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