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是个美人坯子，没准能成个花魁。”
“就是太瘦了。”
“还有她那眼神，冷的要命，是个十多岁的孩子该有的眼神吗？”
有人啐了一口，“你管这么多呢？把人卖了把银子拿到手就没我们的事了，冷不冷的也不是我们受。”
“嘿嘿，要不是那窑子要雏儿，我还真想……嘿嘿……”
四周很暗，我看不见自己身处何地，他们的话却能一字不漏的听见。我手脚皆被束缚，动弹不得。可画面一转，我手中握着簪子，有个男人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我手中的簪子也在不断往下滴血。
这便是我杀的第一个人。
他死不瞑目的倒在地上，他似乎在死死等着我，像是要找我索命。我握住自己不断发抖的手，强行逼自己冷静下来。我推开门逃了出去，可无论我怎么跑都找不到出路，四周的黑不断向我蔓延，身后是原本死了的男人在不停追赶，鲜血从他脖颈喷涌而出，他眼中没有黑只有白，他拖着身子朝我靠近，犹如讨命的恶鬼。
我被逼入陌路，耳边却响起了林洛安的声音，“一个贱人罢了，死就死了，有什么好在意的。”
“你是贱人，你娘也是，这辈子到死都是贱人！”
“你娘是因为你才死的，你就是个废物，是你没保护好你娘，你娘就是你害死的！”
……
无尽的黑暗压向我，我几乎快死在这深渊中。
“阿清，别哭。”
“别哭，我在。”
我突然一惊，睁眼却发现自己身处徵宫。
宫远徵跪在我身前，他无力的将脑袋抵在我肩上，我的手上满是他的血，苏宁鸢当着我的面用剑刺穿了他的胸膛，她歪了歪头极为挑衅的睨着我，“怎么办？他死了。”
“不……不会的……你怎么会杀他？不会的……苏宁鸢！你怎么会杀他？”
“可他就是死了，他是为你死的。”
“林清安，是你害死了他。”
我无暇顾及苏宁鸢是否会杀我，我只在意宫远徵的安危。我慌乱的用手去捂他的伤口，可血总是堵不住，我眼睁睁看着他的血从我指缝流出，耳边听不到他的呼吸声，他像是靠在我肩上熟睡过去，无声无息。
我分明是个大夫，可我却不知该如何救他，我救不了他。
眼泪渐渐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紧紧抱着他的身子，我感觉不到他身上有任何活气，鼻尖充斥着浓烈的血腥，我甚至能察觉他的身子在一寸寸变凉。
“不会的，你不会死的，阿徵你醒醒好不好？我不走了，阿徵。”
“阿徵我不走了，你醒过来好不好？”
“阿徵，你醒过来好不好，你说过你不会抛下我的，你别骗我好不好？”
“宫远徵！”
我猛然惊醒，望着头顶的帷幔愣了许久，直到耳边响起轻唤，“阿清，我在。”
“我没有抛下你。”
我恍然回神，终是崩溃。
他将我揽入怀中，“阿清，别怕，我在。”
我哭了许久，似是将这么多年来强忍下的委屈和害怕倾诉了个干净。
良久后归于平静，我听到他低低一声，“我差一点就失去你了，阿清，你怎么能骗我呢？”
“对不起。”
他侧头时眼角有泪，“我不怪你。”
“我不怪你。”
他紧紧握着我的手，“徵宫太素，日后我们种花，好不好？”
“好。”
……
“林姑娘，欢迎回来。”
我朝云为衫笑了笑，“云夫人近日如何？”
云为衫的肚子已然显怀，她轻笑，“还不错。”
我调侃一句，“执刃大人亲自照顾想不好都难吧？”
宫紫商捂着嘴笑出声，“林姑娘，啊不对，阿清，你帮我把把脉，我最近喜酸，没准也有了身孕。”
我笑着给她把了脉，故作失望道：“大小姐只是肠胃有些不好，并未有孕。”
“啊，”宫紫商当即失落的耷肩，我趁机又说：“恭喜大小姐，你要当娘了。”
“真的吗？”宫紫商尤为激动，她又眯着眼笑出声，“那我要马上告诉金繁，”她又摇摇头，“不对，我要瞒着他给他一个惊喜。”
云为衫止不住笑，她为我倒了茶，推至我跟前，“你走时远徵弟弟很难过，不过好在你又回来了。”
宫紫商顺着她的话说：“我还从没见过他会有这么难过的时候，你是不知道他从前有多讨人厌，说话又难听，要不是宫门就他这么一个弟弟，我才不理他呢。”
我笑问：“那大小姐为何还要给他送新的暗器？”
“我那是看他受伤了可怜！对，就是看他可怜！”
我挑眉笑笑，“哦，那些送到徵宫的小玩意儿也是看他可怜。”
宫紫商连忙转了话锋，“你那日替他受伤，他生怕你出事，他护着你的样子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狮子，谁都不让碰。”
“难得见他会有如此慌乱。”
我端茶的手顿了一瞬，云为衫轻柔接话，“林姑娘，我还从未见过你哭，可是远徵弟弟受伤那一日你哭了许久。”
“就是，你自己都还受着伤呢，你情绪激动却不顾伤口的血都还在流，说什么也要守在远徵弟弟身边，我和云夫人又劝又拉了你许久都没用，直到你失血过多昏过去才将你带去疗伤。”宫紫商说时神色夸张，一手扶着心口安抚自己，一边说。
“旁人都看得出，你与远徵弟弟情谊不假。”
我久久没接话，云为衫覆上我的手，“林姑娘，有情之人切莫辜负，你说过的，了结了前半生后半生才能留在宫门，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莫负眼前人。”宫紫商认真道，可这抹认真仅存一瞬便闲散，她依旧是往日跳脱模样。
“林姑娘，角公子有请。”
“去吧，去吧。”宫紫商笑眯眯的朝我摆手。
我朝云为衫颔首后起身告辞。
我跟着侍卫去见了宫尚角。
“林姑娘，请。”宫尚角坐于棋局一面。
上官浅就在一旁哄着孩子。
我落座在棋局对面，“角公子找我不会只是下棋吧？”
他唇角轻勾，同上官浅相识一笑，“林姑娘，远徵弟弟自小在宫门长大，在此之前，他从未出过宫门半步。”
我落下棋子，等着他说下一句。
“为你，远徵弟弟第一次出宫门。”
宫尚角看了一眼上官浅，上官浅起身将孩子抱给了他，去了别处。
不多时她便端着什么回来，她将东西放置我跟前。
她朝我一笑，“这是远徵弟弟很久之前为你备下的。”
我将盖着锦布掀开，是一套喜服。
我不由一怔，鼻尖涌起酸涩，我微微侧头掩饰情绪，抬眼间又笑了笑，我轻抚喜服上的金丝绣，“徵公子竟瞒了我许久。”
宫尚角：“倘若没有苏宁鸢，那日大婚，远徵弟弟希望新娘是你。”
我实在不想在人前落泪，“徵公子穿红色好看，那日我便见过了。”
上官浅坐在宫尚角身侧，手指逗弄着他怀中的孩子，她抬眼瞧我，“还走吗？”
“不走了。”
她笑，“看来角公子要费心准备远徵弟弟的婚事了。”
宫尚角唇角一勾并未接话。
孩子贪睡，上官浅便将孩子抱下去安睡。
屋内只余我和宫尚角两人。
他道：“你走后远徵弟弟曾将自己关入屋内许久，他一向藏不住情绪，可那些时日他不哭不笑，依旧会来角宫找我喝茶下棋，只是总会走神。”
“你给他的玉佩，他日日带在身上。”
“他虽不说，我却瞧得出他难过。”
“林姑娘，我将远徵视为亲弟弟，自是不希望他难过，还望林姑娘莫要辜负他。”
“伤他之举，不会再有。”我向宫尚角保证道。
一局棋下完，我便告辞出了角宫。
“去哪了？”
我笑迎上正等我的宫远徵，“角宫。”
“你同我哥说什么了？”
“说……”我主动牵上他的手同他十指相扣，“说阿徵很早便想娶我了。”
他翘了嘴角，眼底笑意难掩，“才没有。”
“是吗？那喜服是谁准备的？”
“你怎么知道？”
“你猜。”
“定是哥告诉你的。”
我笑了笑，“阿徵，我们成婚吧。”
他牵我的手紧了紧，“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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