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死了。”
欧曼拉将柴火扔进火堆里，陈述着残酷的现实。
在一边拨弄火焰的菲欧娜忽然道：“我先下去捡些柴火来。”
欧曼拉瞥了眼那边堆满一地的木柴，“去吧，注意安全。”
这是她二人在这二十天养出的共同默契。
她点头，表示听到了。随后，顺着前两天做的简易梯绳往下爬行。
临走前菲欧娜提醒道：“等我下去后，记得将梯绳收回去。”
“还有……注意安全。”
欧曼拉道：“嗯。”
菲欧娜的担心不无道理。最近这几天收集粮食的她已经看过数不清自相残杀的场景了。这些人为了活命，把刀刃对准同类，甚至以人为食，与巨人无异。
既然到了这种地步，看来墙内的食物已经被搜刮干净了。
还好欧曼拉有先见之明。
她这二十几天都在搜集食物，现在她们所拥有的食物能够支撑起她们一段日子了。
一刀将徘徊在此的巨人就地正法后，她才从高处跳了下来。
汽化的尸体很快成了一具骷髅，粘在刀上的血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她上前走过去，转动刀刃，插回卡口，扯出还被巨人咬在嘴里的人。
她探了探鼻息。
死了。
菲欧娜将尸体抗在背上，心想：现在生存越来越激烈了，不仅要警惕巨人的袭击，还要提防那些心怀鬼胎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她们被盯上了。
或许，老天为了映照她的猜想，等她走到熟悉的麦地时，早已被人团团包围。
他们的枪械死死瞄准少女。
菲欧娜无奈放下尸体，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她作出毫无防备的模样，面对当下危机四伏的处境，竟然道：“真是不礼貌的家伙啊，就不能等我把他好好安葬吗？”
为首的其中的一个人扫视她一眼后，低声对领头人道;“老大，她身上没有带立体机动装置。”
听到这声消息，他放松警惕：“就让她去，她没有立体机动装置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更何况，我们有那么多人，还有枪，还怕这小鬼不成？”领头人有恃无恐的模样，让菲欧娜来了点兴趣。本是低着的头，在这时昂起来，目不转晴地看着他。有些意外，她的舌尖抵上后槽牙，语调慢悠悠道：“真是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碰上老朋友呢。”
看来上次那几脚并没有让他长长教训。
小头目身份不言而喻，正是嘲讽调查兵团的大叔。
“别废话。”
“真高冷啊。”她边唏嘘边拖着地上的尸体往麦地走去。
彼时，田野里乍出的微风吹拂着律动的小麦，吹过田埂处立起的石碑，上面写着“无辜的难民”。
“看到石碑上的字了吗？”
菲欧娜突然问道。
小头目的手下不明所以，“看到了又怎样？”
“不怎么样。”
她淡定把尸体抛了下去，缓缓说道：“不过，你们很快会明白的。”
众目睽睽下，菲欧娜张开双臂，满脸享受自由坠落的失重感。微凉的软风中沁着小麦的清香，正温柔亲吻她的小脸，庆贺着她回归麦田的怀抱。
三个月前，这里是她的自由国度。
滚滚的麦浪，卷起的是她对自由的希冀。每一次徜徉的奔跑，都是她对美好事物的向往。
三个月后，这里却成了亡魂的故乡。
麦浪再也不会出现。
有的只是尸体的恶臭。
从她将第一个遇难的尸体推了下去，菲欧娜便知道曾经那个充满希望的麦田再也回不去了。
“老大……”手下有些不安道：“您不觉得那个小鬼……有点邪门吗？”
邪门？
不屑的神情从他的脸上浮现，只是一个普通的小鬼而已。
他早已忘记三个月前被这小鬼踩在脚下的耻辱。
不过，很快，少女便会用她的双刃将他牢牢钉在耻辱柱上，永远下不来。
他们屏息凝神注意麦田里的动静。
突然，一道利器划破空气的擦响刺穿每一个人的耳膜。
“啊——我的眼睛！”
有人捂眼大声惨叫着，却暴露出自己的方位，被窜出麦田的菲欧娜割破了喉管。最后，奄奄一息倒在地上。
活生生的同伴死在他们的眼前，令众人反应过来举起枪。
“砰砰——”
静谧的麦地被子弹出膛的声音打破。
可少女杀人的动作丝毫没有被影响。她仿佛是人命的收割机，尽管子弹打在她眼前，她都能快速抽刀将子弹弹开，甚至有时候子弹的速度都比不过少女利用瓦斯和抓钩在空中荡起的速度。
她就像一只雄鹰，用锐利的喙、锋利的爪子扼住他们的生命。
让他们危在旦夕，尝到濒临死亡的滋味。
有人开始恐惧，开始缴械投降。菲欧娜冷冷瞥了他们一眼，将他们枪踢进麦地里，然后叫他们趴在地上抱着头不许动。
当然，投降的是少数。依然有不少人在负隅顽抗。
“啊啊啊——”
不信邪的小头目就是其中的一员。
他边打边退，带着一部分人退居于森林里，试图要用草木的掩护来掩盖他们的行踪，要跟她打一场拉锯战。
可他们哪里知道，在这片茂密的森林是利用立体机动装置绝佳场地。
天助我也。
菲欧娜笑了一下，迅速卧倒、匍匐、起跃来躲避攻击。三种动作来回切换，快到只留有一抹残影出现在众人的视角。他们无法确定她的真实方位，只能凭借自己的本能一直在开枪扫射。
他们惊慌、害怕，谁都不想死，却又不甘任人宰割。
前方正在展开激励的生死战，而后方的一位瘦小如老鼠般的男人偷偷滚下麦地。
滚落中带起不少的泥土、石块。
这滋味的确令人不好受，他吐出掉进嘴里的泥沙，用袖子擦干净嘴后，环顾四周是否有少女踢落的枪支。
他找了很久，拨开数道麦秆都没有发现枪的踪迹。
见鬼！
他十分气闷，踢开脚边石子来撒气。
“是在找这个吗？”
背后突然响起一道女声。
他惊愕转过身，枪管已经指在他的额心。
“我……”他干裂的唇蠕动着，想要说什么，可女人并没有耐心，一枪解决了他的性命。
他倒在松软的泥土上，眼中最后一道视线停留在了一碧如洗的苍穹。
原来，天可以这么蓝啊……
血不断从他的额心涌出，他瞪大的双眼流出一滴泪，掉落泥中。
“可怜。”
女人发出一声喟叹，随即伸手将他的眼睛合上。
安息吧。
这里会是你以后的归宿。
相比死于巨人的胃里，死在这里才是最好的安排吧。
“快上来！”
上面催促着，女人立刻将多余的思绪驱赶，连忙将包在一起的枪支扔上去。
正踩着小头目的菲欧娜接过，恰好看到想要逃走的人，她抽出一把枪，上膛，扣动下扳机，瞬息间，一条生命死于子弹下。
她收回枪，目光阴沉地看着一群怕得恨不得将头埋在地上的人，询问道：“还想跑吗？”
有人嚎啕大哭叫道：“不敢了，不敢了，别杀我，别杀我！”
数不清的人开始一个接着一个磕头求饶。
女人刚上来便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皱眉喊道：“阿娜。”
“知道了，妈妈。”
她不耐地警告他们：“行了，收起你们恶心的眼泪。否则，你们的下场将会和刚刚那人一样。”
人群中的人瑟瑟发抖，止不住地点头。
“你早就知道我们埋伏你，对吗？”
她脚下的小头目被砍去双手，还不断咳出破碎的内脏。现在的他已经是强弩之末。
听到他虚弱的声音，菲欧娜才舍得低下头，饶有兴味道：“哦，当然了，那么明显的注视也只有您这种傻得快要痛哭流涕的人才会一无所知。”
“原来是这样……”
他低低笑着，像是认命一般闭上眼睛：“杀了我吧。”
“不急。”菲欧娜将脚移开，坐在地上道：“你死之前起码要做点有价值的事吧？不然，谁能保证你死后会不会被巨人吞吃入腹呢？”
赫伯特·戴维斯自许不是一个良善之辈，他痛快地说了。
说得很详细，至于是不是真的，她不知道，欧曼拉也不敢保证。
但菲欧娜并没有纠结，她举起手中的枪，似是想起什么般，“哦，对了。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赫伯特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了，见她还在拖拖拉拉，有点不耐：“问！”
“给我一次性问完！”
菲欧娜翻了一个白眼，问：“你叫什么名字？”
为什么要问他的名字？
赫伯特不解的神情被菲欧娜看在眼底，她扭了扭脖子，语气有点不快：“我没有时间和你磨蹭了，快点。”
虽然少女没有说出他的目的，可她妈妈走近那块石碑的身影被他注意到了。
一瞬间，他明白了。
“我叫赫伯特·戴维斯，小鬼。”
“啰嗦。”
一枪解决他后，菲欧娜把尸体再一次抛进麦地里。
回过身的她刚好看到欧曼拉刻完他的名字。
菲欧娜的视线慢慢从她的身上挪开，停在了那块石碑上。
这块碑的后面，密密麻麻写了许多的名字，如同她背后的这块麦地，它们承载着的是西甘锡纳区二十万人的亡灵。
这是段沉痛的历史。
菲欧娜永远会铭记这一天，永远都不会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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