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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兔子灯

更流年

“小姐,陆钰来了。”

“天寒地冻的,快让他进来。”

陆钰穿着半新不旧的浅海昌蓝色圆领袍,三脚两步就进了屋子。

“见过小姐。”

“冬青,把熏笼升起来。”

“是,小姐。”

陆安然握了握陆钰冷冰冰的手,又塞了个暖炉给他。

“可是徐先生又为难你了?”

“小姐,先生没有为难我,是北边有消息传回来。”

陆钰从袖管中掏出一个笺卷,递给一旁八角圆凳上的陆安然。

陆安然逐层打开笺卷,笺卷上的内容是情理之外又在预想之内。

“小姐,夫人又催人来问,您何时用膳。”

“钰儿可有吃了?”

“咕噜噜~”

“看样子是没有,冬青,让小厨房准备些吃食。”

“是,小姐。”

冬青连同几个小丫头脸上的乌云可算是飞走了,雨过天晴霞光满面。

“小姐可算是用膳了!”

“嘘,别说了,我们快去小厨房盯着。”

一时半会儿丫鬟们就端上来一盘炊饼,茭白鲊,糖醋茄,酒煎羊,荔枝腰花,碧涧粥,煎肉。

陆钰直勾勾盯着那些吃食,一副孩童模样反而让人觉得真实。

“吃吧,就当和书院里一样。”

“小姐,您已经一日一夜滴米未进,先喝完粥。”

“好。”

“唔~好吃~”

陆安然并未夹取其他菜肴,只是不言不语地喝着碗里的粥。

“冬青知道小姐今日茹素,但请小姐尝尝那道羊肉。”

“是啊,小姐。”

“小姐,您就尝尝吧。”

陆安然环视一周,瞧见她们脸上的期待神色,到底还是松了口。

她拿起筷著取一小块羊肉,入口羊皮劲道爽滑,羊肉软烂酥软,与往日里吃的羊肉似乎有些不同。

“我们府里何时来了这么厉害的厨子。”

“回小姐,您这一天一夜不吃不喝的,夫人连带着府里的人都愁坏了。”

“倒是我不好了,所以这道菜?”

“梨月来说吧。”

陆安然这时才细细打量冬青身后的圆脸姑娘,身子上窄下宽,今日身穿一件松花色团花襦裙,可叹人如其名。

“梨月见过小姐。”

“嗯。”

“我听我父亲提起,太翁曾有幸救过一位夫人。起初并不知道那位夫人的身份,只知道她与她相公因为灾祸而被迫分离,来到我们衡州。

“小姐,那位夫人当时身受风寒、周身不适、食欲不振,太翁家中只剩下一些荷折皮和花椒,所以就用此做了一道吃食。”

“后来那边夫人可与她相公团聚。”

“不仅团聚了,而且她那位相公还救了一位贵人。”

“听闻此后她夫妇二人,琴瑟和鸣,安富尊荣。”

“也有人说,那位相公也曾位列三公。”

“如此说来,衡州倒是个非去不可的地方。”

“小姐若是在衡州建港,梨月一定尽自己所能帮助小姐。”

陆安然示意冬青将妝匣上的碎银子赏给梨月,“我心里舒坦了许多,你也理当得赏。”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我看你机灵,以后就跟着冬青在我身边做事。”

“梨月定当不负小姐厚恩!”

“好了,你们都辛苦了,自然都有赏。”

“多谢小姐!”

“多谢小姐!”

这碧涧粥是以芹叶为碎屑制作而成,清香扑鼻,羊肉爽滑脆嫩,确是难得的珍馐。

“慢点吃。”

“唔~好吃~”

“小姐,您这姐姐们可都太厉害了。”

冬青瞧见陆钰的碗里空了又满,满了又空,只觉得孩童稚气,到底是不同。

“你日后也可以成为很厉害的人。”

“真的嘛?”

“自然是真的。”

冬青又给陆钰碗里添了些饭,陆安然却不再吃了。

“烧朱院的兔儿们都放了嘛?”

“按照小姐的吩咐,分了几波人散到苏城附近的深林里。”

“那就好。”

“钰儿吃饱了?”

“嗯!”

“这些菜带回去吧,正月里哪有饿肚子的。”

“多谢小姐!”

“传个信去儋州,不日启程。”

“是,小姐!”

陆钰本想起身告辞,又回头欲言又止,“小姐,儋州,您一个人去嘛?”

“你想同我一道去?”

陆钰点头示意,又见眉头深锁,不知思索些什么。

“你这个年纪,正是是读书的时候。”

“是~”

陆安然瞧见陆钰眼底的失落,“你若是当真要去,今日起便要同武馆师傅加练几个时辰。”

“是!我这就去!”

“去吧。”

青春须早为,岂能长少年。

冬青又将一张焦红色的纸张递给了陆安然,其上字迹清秀,看得出是女子所写。

“冬青的字是越来越娟秀了。”

“是小姐给冬青读书的机会。”

“但愿这些兔儿来世能够做一回自己的主。”

“小姐为它们点了长明灯,它们必然有所感应。”

“但愿吧。”

“府中厨房采买也已经一并告知了,从此戒食兔肉。”

“只愿杀伐能禁。”

“买卖者少了,捕猎者自然也会少些,何况小姐还为猎户谋了其他出路。”

“谿壑易填,人心难满。”

“黄鹂坊的账本送过来了?”

“还没有,花月姐姐说,夫人不让小姐正月里处理这些糟心窝子的事。”

“看样子,我得亲自去和母亲商量商量才行。”

穆泽清晨醒来时颇为爽利,因着陆欣然回府省亲缘故,这间星宁苑重修了几倍之大。

是以穆泽走出院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走到了浆洗房。

“庆王殿下?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本王一时间迷路了,本想去前院……”

“殿下您顺着这条穿堂就能到前院。”

穆泽顺着水池边望去,那件流华黄茶花穿蝶刻丝短袄十分眼熟。

“那件衣服?”

“那件衣服不知被哪只小畜生咬坏了,小姐正让我们浣洗干净送去绸缎庄缝补呢。”

“小畜生?”

“可不是……”

浆洗房的一位妈妈瞧见此景,上前训斥道,“主人家的闲话你也敢乱嚼舌根,仔细我叫夫人剥了你的皮。”

“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还不快去将小姐的衣物晾晒起来,若是耽误了小姐远行,你看我饶不了你。”

“是。”

穆泽眼下却忘不了那件短袄主人的犀利眼神,自然还有她极其狠辣的出手。

那一夜天元坊梨花巷和甜水巷交汇之处,他与陆安然几乎贴身的接触,并头花钗刺痛肩膀的记忆尤深!

“殿下,京中有消息传来。”

昭烈附耳低语,穆泽闻言离开此地,他自然没有察觉到浆洗房的屋檐拐角处的阴影内,有个身影正盯着他离去的方向。

“人走了?”

“是,走的很突然。”

“那件短袄,烧了吧。”

“是,小姐。”

陆夫人眼下头痛欲裂,只觉得目眩神摇,桌案上的账本刺眼的狠。

尤其是黄鹂坊的东邻西舍,如何弥补人家的损失,反倒是成了眼下最棘手的问题,真是让人进退维谷。

陆夫人陡然察觉到颞颥处传来的暖意和畅快,“出来也不多穿些,手这么冷。”

“娘又不舒服了?可要寻个大夫来。”

“娘没事儿,你啊,少让娘操操心就好了!”

“你何时学的这手艺,倒叫我小瞧你了。”

陆安然不知何故想起了从前,从前也曾有个人,在她疲乏之时,以此方法为她缓解。

“跟一位婆婆学的,班门弄斧了。”

陆夫人拍了拍陆安然的手,“好了,你的心思娘都知道。”

“我就想这样陪着娘。”

优游岁月万古常念,家总是那个给与我们温暖的地方。

“爹去哪儿了?”

“去商行了。”

“听说你又有出门了?这次打算出去多久?”

“什么都瞒不过娘的眼睛。”

“说说吧。”

“打算去儋州,已经让她们整理行囊了。”

陆夫人敲了敲陆安然的手背,“你啊你,方才还说就这样陪着娘,这会子身体还没恢复,又要出远门了。”

陆安然赖在陆夫人怀中撒娇,“我知道,娘是心疼我。娘心里指不定还想让爹爹说道我几句呢。”

“你啊……就是不让人省心。”

“李掌柜去儋州月余,他又是跟着爹爹起家的老人。如今传来消息,儋州饿殍遍野,民不聊生,河匪猖獗,女儿与河匪也算是有些交手,我这次去,定要让他们尝尝混江龙的厉害。”

“我这听上去就让人担心……”

“娘……”

“好了,好了,安然要做的事情,自然有你的道理。我记得上次姜管事送了一件软甲过来,那密子是不错,出门带上它,娘也就安心了。”

“好,都听娘的。”

“花月,还不开库房取了送到小姐房中。”

“花月这就去……”

陆夫人将怀里的陆安然拽着耳朵拖了出来,“说说吧,昨儿个刘夫人那位表亲见得如何?”

“为人儒雅随和,有礼有节,细致入微,温润而泽。”

“不过是相处了几个时辰,听你这么说来倒是评价颇高。”

“他很好,可安然不敢高攀。”

他同穆川一样,不该落入凡尘之中。

陆夫人看了看陆安然的神态,“你若是有意,刘夫人那边娘替你去分说分说。”

“刘姐姐为人豁达,娘不必分说她也是乐意的。”

“那是你不乐意?也是了,才几个时辰,哪里看得透人心。”

“是有些时间仓促。”

“那就等你儋州回来再决定。”

“好。”

穆川在陆府别院门前徘徊良久,几次想要敲门,手到门上却又犹豫不决。

“公子,您来找小姐嘛?”

“咳咳,我来送兔子灯。”

小五紧了紧自己的外套,这位公子莫不是有什么脑疾,这雨僝风僽的天气,来送兔子灯?不过这红绿色花枝的兔子灯小姐说不定会欢喜。

“外头雨大,您请进。”

“有劳了。”

小五一路引着穆川左拐七绕进了穿堂,“您在这儿稍候,我这就去通报小姐。”

“多谢。”

“您客气了。”

瑞雨兆丰年,本是吉兆,却凉透了衣衫,免不得有人作祟。屋檐下有一条腹面灰白,密布棕褐色或黑褐色细点蛇几欲溜入屋内。

正当此时,有人捉住了它的七寸,一路提溜着丢入了河中,“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穆川捡起一旁的兔子灯,心中却疑惑,别院虽在郊外,却不是蛇虫出没的季节,一旁的白色粉末只怕是有人故意为之。

“小姐,这是商行的账本,这是黄鹂坊八十五户修缮房屋的账本,您看,我们后续如何安置他们?”

“黄鹂坊大火,本是我们陆家的过错,连累了他们。修缮之事自然是我们一力承担,红白喜事所有所求,陆家都可以出力。”

“天干物燥,火烛难料,小姐不必自责。”

陆安然指了指地图上的几处,“这里,这里,增设水井。”

“是,小姐。”

“现如今黄鹂坊八十五户的墙面同我们之前商量的再加高,请徐先生为这几处重修巷名。”

“是,小姐。”

陆安然盯着黄鹂坊的坊图,看了许久,“这次,伤亡者几何?”

“伤亡者十人。”

“十人,十条人命,他们又该是谁的父母兄弟妻儿。”

“小姐,您别自责,您已经尽力了,这十人中摸鸡摸狗者三人,护佑他人者二人,其余几位老者皆不愿意离开,这才……”

“冬青,你不明白,若是当初,我能够早一点做好准备,也不会……”

“小姐,您在说什么?”

陆安然满眼噙泪,眼前不断浮现前世徐清策火烧贡院,血溅三尺的画面。

“今日,我,徐清策,愿以血溅春闹,惟愿肃清,能由我命始,还,科举以公平!还,天下学子以公道!我,宁可做笔直折断的剑!不做弯腰屈存的勾!徐清策就此别过!”

“小姐……”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他们明明可以活下来的。”

“小姐……”

“小姐,您已经是冬青见过最好的小姐了。您看,我们可以在这里,这里,准备几条备弄,这个屋顶上也可以准备鱼鳞瓦。”

“𠳐~”

“什么人在外面?”

冬青起身打开房门,地上掉落的兔儿灯,一脸呆滞的穆川,她心中大惊,“九殿下!”

穆川难以置信刚刚听到的内容,快步走向桌案。

“九殿下,这是小姐闺房,您不能这样~”

“冬青,让他进来吧。”

冬青只好跟在穆川的后面,观察着他的神色,屏声敛息。

陆安然并未理睬神情凝重的穆川,而是将手中的账本地图纸张一并交给了冬青。

“这些人就按照这上面所写去安排吧。”

“是,冬青这就去。”

冬青悄悄退出了内室,又带上了外间的门,嘱咐了几个小丫头看紧,方才前去陆夫人房中。

穆川半蹲下身侧,脸上仍旧是凛然的模样,凝瞩陆安然脸庞许久。

“想问什么就问吧。”

“是你让人放的火?”

“是。”

“为何?”

“若我说,是为了救陆家呢?”

“我不明白,那一晚放火烧了陆家就可以陆家?”

“是,我那时别无选择。”

“可那是活生生的人命啊,陆安然!”

“是,这便是我,陆安然,不择手段只求活命。”

“我不信,你不是这样的人!”

“九殿下真的了解我嘛?了解我们陆家处在何种局面嘛?”

“我曾经以为我很了解你,而今我却看不明白了。”

“或许你今日该庆幸,认清了我的手段,总比日后来的后悔的好。”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真心话。”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殿下分的清嘛?”

“我以真心辨真心,我不信你是这样的人。你当下定然是别无选择,所以才如此的。”

“可惜殿下猜错了,这便是我一早的谋划。”

“你若是如此之人,你又为何不将自己的名字加在《女则新编》之上,而是让徐清策一人白白占了这名声。”

“那又如何?我是陆家嫡女,此等琐事何必在意。”

“若你不在意,你又为何会为了益州百姓不顾一切修改河道?”

“殿下高看我了,安然是商人,所求不过是钱财。”

“你若是为了钱财何必与鲤城土匪立下赌约,上鲤城盈余上百万两。”

陆安然从未想过穆川会注意到这些事,心中动容,又顾及而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殿下顾左右而言他,殿下可知我们陆家如今是何种局面?”

“我这段日子也有所了解,二哥和四哥都想要吞下陆家。”

“既然如此,我若不心狠,我如何护得住我们陆家上上下下数十口人名,陆家三十六港码头数百,数千船工,那他们的家人又有何人去怜悯!”

“可这世间的路并不仅仅只有一条,就算没有,我也会和你一起去找到破解的方法。”

“若是没有呢?九殿下,有些人光是活着就已经拼尽了全力,我们陆家又有什么错,难道就因为我们义薄云天,救助百姓,因为我们开拓航线,因为我们修建码头,因为我们手中掌握着大瀚的水系,所以我们陆家就有罪么。”

“这就是陆安然的真面目,如今九殿下已然全部看清了。九殿下若是接受不了,不如安心农事,藉此与我们陆家分的清楚明白。此后绵绵长路,陆安然勉力护佑陆家走下去,哪怕舍了我这一身又如何。”

“若是没有,我便同你一道闯出一条血路又有何惧!我只是不想你成为一个失去本心,行尸走肉的人。”

陆安然桌案下的手指在袖管内用金钗扎自己的手臂,唯有如此,才可以让自己不被穆川的情愫所动摇。

“血路,的确是血路,不过是填上这数千,数万人的血肉完成两位殿下的夺位之争,眼睁睁看着我们陆家被一片片生吞活剥。这大瀚官员腐败,人心涣散,你所看到的繁荣安泰,不过是大厦将倾的假象罢了!”

“若是大厦将倾,那我便化身天柱撑起这大厦!”

“九殿下与陆家素昧平生,仅仅凭借我们之间这点可怜的知己好友情分。”

“这就是你选择秦度的理由?”

“我与秦家如何,与殿下并无关系。”

“所以,你就送他你的发带,送他你的马车,送他你的穗子。”

“殿下还是不要胡言乱语了,我从来不曾送过。”

“何况,即使是送了又如何?殿下又是以何种立场来过问?”

“我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不拿自己的名声做赌注。”

“名声?残破之躯要名声又有何用?”

“何来的残破,你在我眼中……”

“世间之事并非执着便会有结果。”

“你我之间既然并无情意,你又何必日日戴着这只镯子。”

“我戴着它,只是觉得它花样精美,若是让殿下误会至此,那我们之间的情意就如同此镯。”

烟笼寒水月笼沙,白虹贯日越华琼,霞光葱茏君山碧,银光菀顷梅燕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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