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润素白的男朋友叫李晨阳，这是陆贞从医院的探访记录上查到的，是个听上去很爽快的年轻人，陆贞一表明身份，他便满口答应见面。

陆贞看着电话薄上的名字，觉得有点讽刺，一个见不得阳光的女人，男朋友偏要叫做晨阳。

约在一家咖啡馆，陆贞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李晨阳才行色匆匆的赶来，他外形俊朗，跟润素白都是极其般配的一对。

到底是打过几次照面，陆贞一眼，便将他认了出来，没什么寒暄就切入主题：“我是想跟你谈谈润小姐的病情。”

李晨阳坐下来，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便噼里啪啦的接着陆贞的话往下说：“陆医生，刚好我也想跟你谈谈素白的病情，你是他的医生，她肯定听你的话，你评评这个理，她父母都是得这病去世的，虽然我也很伤心，但她不久于人世是个事实，你说这遗产怎么处理？她根本就没有什么直系亲属，难道死了以后捐给社会不成？和我结婚，我肯定能给她风风光光办葬礼……”

这一瞬间，他理解了润素白为什么能使足了力气将百合花扔出好几十米远。

即便温良如他，在此刻也是攥紧了拳头，生生按耐住了怒气，才没有将他的门牙打碎。

陆贞这才想起来，打从润素白入院，确实是嫌少有人探视，可见亲友甚少，医药费昂贵，原来一直是在靠遗产支撑。可是连着用来维持生命的遗产，都有人处心积虑的要夺走。

陆贞没有心思再听他发表处世经济学，匆匆的丢下一百元，便起身离开。

他在医院的门口徘徊了大半天，拿起一束黄玫瑰，最终还是换了束红的，那红色，即向她指甲油的颜色，美得肆意。

润素白将红玫瑰接过来的一刹那，常年苍白的脸微不可见地红了一下，很快便又强自镇定地问道：“你去找过李晨阳了？”

她只是淡淡的瞟了他一眼，他却像个未经人事的少年一般，脸上的红晕一直延伸至脖子根：“对不起，我以为他是爱你的。”

他以为他爱她，以为他能带给她生命最后的阳光，只要能在她眼里看到快乐，陆贞愿意为她做任何的事情。

然而现在他终于了解，这么多年以来，阳光一直未曾眷顾她。

润素白将整张脸都埋进红色玫瑰花瓣里，过了半晌，才缓缓抬起头来，她的嘴角轻轻向上弯，带出浅浅的一个弧度来，似乎是多年没有笑了，笑起来有些僵硬，她说：“花很漂亮，我很喜欢，谢谢你。”

她的笑容让陆贞看呆了，他突然手足无措起来，依着病床旁边的柜子，几次想张口，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窗帘挡住阳光，便没了时间概念，也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病房里安静得像无风无浪的海岸线，陆贞临走前，终于鼓起勇气拥抱了一下润素白。

一开始，他不过是想安慰她，可触碰到她的身体之后，却有一种异样的情绪从心脏升腾至脑海。

他加重了力道，将她锁进怀里。她真瘦啊，锁骨抵在他的胸膛，整个人像随时会消失一般。陆贞一愣，突然间竟有些舍不得，舍不得一个灿烂的生命就这样凋零，舍不得让这样明媚的笑容消失……

身体相触的瞬间，就像阳光在皮肤上跳跃，润素白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被唤醒，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和阳光是如此接近，简直一丝距离也没有。

她闭上眼睛，心底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