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八点的街头，人头攒动，车辆川流不息，来来往往，如潮水卷起的阵阵银条浪花般翻来又覆去。

霁色靠在站台扶额苦笑，霁景柔在车上对墨玉寒干的事情他就纯当没发生过，但是他蹙眉想：到底妹妹的眼睛是长在人家屁股上了吗，旁边那么大个杆子抓不到，一抓就尴尬。

在幻想的空间里没过一会就迷失自我，霁色竟然想象着自己屁股的手感，好像自己的屁股也挺软得，反正肯定比那姓墨的还软，比他软一百倍！

“等等，我在想什么……”霁色意识到不对，立即在心里给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我真他妈变态啊操……不行，这再想我妹知道了不得嘲讽死我。”他咬了咬后槽牙，懊悔着自己龌龊的想象力，害怕自己继续想，他在现实中也扇了自己两耳光，自己威胁自己“你他妈再想，你捧在手心的妹妹就会讨厌你。”

霁景柔又闷闷地坐在椅子上，霁色在一旁迅速注意到，他此时也做些和起始站台一样的动作——看站台名字，然而当他用手指着仔细看到名字的时候，实着让他头大“这是哪门子的车站名字，茕茕孑立站？”

霁景柔抬头望着她那缺乏社会生存能力的哥哥解释：“那里是老城区。”霁色觉得不可思议，又指着另一个站问：“那这沆瀣一气站？！什么鬼东西奇了怪了？！”

“那是汽油站。”小姑娘为了帮助他的哥哥长知识于是站在了凳子上，一个个指着说：“醍醐灌顶站就是科技城。”

霁色皱眉摊开手，表示非常不理解：“这算抄袭吧！”

“啊？”霁景柔是真的不理解他哥哥的脑回路。

“他抄袭生僻字，就那首歌。”

“哥哥，我觉得你需要去一趟医院。”霁景柔只说出了前两个字，她是真的怕她哥不护着她，在霁色看不到的地方脸上做着一副一脸没救了的表情，然后再转过头对着霁色正常地对他扬起了笑脸，双手比划这大拇指：“哥哥，我觉得你真的很棒，这么隐晦的抄袭都被你看出来了，我觉得这两个大拇指你是应得的！”

“哈哈？是吗？！”霁色完全没听出话里有话，像狐狸高高翘起了鼻子，一脸得意“那是，你真以为你哥是你说的屎啊！”

“哈——哈”霁景柔望着他挤出一个天衣无缝的尬笑，然后垂下头，看起来失落得很。

“干嘛这副表情，再笑一个嘛。”霁色温柔揉揉她的脑袋，听到下面传来倦闷的声音“我想要去游乐场。”霁色还在犹豫“这么早，游乐园怕是没开啊。”

“开了的，游乐场开了的哥哥。”

“哦哦哦……”霁色想着不愧是我妹，跟肚子里的蛔虫似的，十分欣慰：“哪个站？”

“欢天喜地站。”

“啧……这些名字真他妈难听，一个比一个难听。”霁色嫌弃到连这些名字一点都不想看到，看到那个站点离这儿只差一站，他让霁景柔把踩过的地方擦干净后，顺手抱上霁景柔把她架在自己的肩膀上，护着她的腰，问：“抓好了没？”

“抓好了！我抓好了！”头上的小姑娘最喜欢的就是刺激，她一下子欢悦地紧紧攥住了霁色短头发，她屁股下的人明显感到痛，“嘶……”

“哥哥，你痛吗？”霁景柔急忙问，霁色宠溺笑着说：“不痛，柔柔你开心吗？”

“开心！就像我能当你妹妹一样开心！”这小嘴跟抹了蜜似的，她还在弯腰重重地在霁色的头发上亲了一口，然后又把手伸出来，看着地上的两个影子傻笑着。

“那希望你能一直这样开心。”

阳光穿梭在透光的叶片隙罅里，由黄渐绿，柔光溢流亲切温暖，一位自由摄影师拿着相机在人潮中随意按下快门键，相机随即吐出张相片，一大一小的身影欢乐数着经过的白桦树，自由洒脱，肆意不羁。

不过另一边的先才，墨玉寒手上抓着公交车上的吊环，手机上发来消息：地点：欢乐游乐场附带着jpg人物图片，同时公交车上提示下车的声音也响起：欢天喜地站到了，下一站……

“今天休假，拿着你的任务给我滚远点。”墨玉寒快速打字，“鱼鱼，去嘛我求你去嘛，大不了明天多给你放一天假行吗。”

“多放一天假？”墨玉寒眉心微跳，这倒是个挺诱人的条件。

“图片加载不出来，重新发我。”

“okk。”

掐准最后一秒踏出车门，迎面就拂来有些燥热的风，它们蹿进松散杂乱的头发里，抬起发丝的尾巴，墨玉寒逆着人们行走，利索地往手上戴着黑色手套，指节分明的手在耳朵上套着耳机。

墨玉寒很怕冷，所以早晨时就穿着束身的薄款大衣，在进入游乐场前，他将大衣脱下，寄放在柜台。

他里面一身特警一样的服装，黑衣袖口地方有着白条纹，上衣扎进褶皱的工装裤里用皮带束紧，勾勒出腰线，裤腿皱皱巴巴的贴着里面的腿，脚上是一双合脚的高邦皮靴子。

凭着高超的技术混进员工工作室里，他们给他发了一顶黑色鸭舌帽，外加一件儿类似交警的绿色背心。

“别再弄丢了啊，再弄丢扣你工资了。”

趁真正的员工们都散开，墨玉寒压了压帽檐放低了些，走到游乐区里，耳机里传来响动“目标在海盗船一块区域。”

“嗯。”墨玉寒先是在徘徊在周围观察了一会儿，在他的三点钟方向有卖玩具枪的店铺，这刚好可以为他腰间上真材实料的手枪做借口。

悄然靠近在下面等待着做海盗船的人群，他身高比常人要高，所以在他的视线里基本都是脑袋顶，新的一轮海盗船开启了，从顶端带着人们的尖叫声晃到最低点，“目标在海盗船上。”

“了解。”墨玉寒站在人群最外圈，海盗船的时长一般就是几来分钟，时间并不算长，因此他趁着空隙，360度环绕寻找着最佳的击杀地。

“哥哥，有卖枪的哎！”霁景柔提高了嗓音异常惊讶，拽着霁色就朝那个方向跑，“慢点，不着急。”

霁景柔得偿所愿地到达店铺，店里是一位小姐姐，她好像是朝着某个方向拍了张照片，又在和人打着语音“你看嘛，我说了超帅的，真的好帅啊！啊啊啊……我要疯掉了！”

兄妹两齐刷刷的向她刚刚的方向看去，“原来这就是墨老师的另一份工作啊。”霁色连忙低头看她“什么？”

“墨老师之前有一次就穿的这个衣服，一模一样，我们问他为什么没有穿教师衣服，他说是他在另个地方工作的服装。”霁景柔童真地解释道，霁色这边听完，电话立刻就响了起来“喂，老大？！”

霁色非常不喜欢别人在他休息的时间里接到赌场的电话，特别是在陪霁景柔的时候，他有些烦躁“说。”

“老大，刘富贵的弟弟送过来的钱全是冥币！”

“冥币？！”霁色似乎是快要暴跳起来，“人在哪？他叫什么名字？”，他的眼睛里已经充满了杀人的欲望，“刘荣华，我们跟着他追到了一个游乐场里面，人太多找不到了。”

霁色顿了顿挑眉，语气轻飘飘问：“哪个游乐场？”

“欢乐游乐场。”

霁色胜券在握，轻笑道：“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一会别把警察招来了。”

“我就在游乐场里，我来处理。”

“是。”

“对了，追踪器在他身上没？”

“在。”

霁景柔还在柜台面前玩枪，她小小的身躯只在柜台上露出了半个脸，“姐姐，你好漂亮。”

“啊，谢谢小朋友，你也很可爱的。”柜台小姐姐被夸得心花怒放，她拿出一盒五颜六色的夹子，说“小妹妹，你喜不喜欢夹子，要是喜欢随便拿两个，当做姐姐送你了。”

“好。”霁景柔精心挑选了两个夹子，一个上面的嵌花是粉色的草莓熊，另一个是蓝色的三眼仔，“谢谢姐姐，祝你越来越漂亮。”

“哈哈哈，你再夸我的脸都要笑抽了。”

“嗯，那姐姐再见！”

“拜拜！”

霁景柔站在脚边对着手里握着的发夹笑，等到霁色打完电话，她才踮起脚把其中一个给了霁色。

“哥哥哥哥，蹲下来嘛！”霁景柔抓着霁色的裤腿不放，霁色乖乖照做，他想着先把妹妹找个人托管后再把她接回去，妹妹把草莓熊发夹卡在了头发上，“柔柔，哥哥想要三眼仔……”霁色盯着霁景柔手里剩下的那个发夹。

“哥哥，粉色适合你。”霁色被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内心痛哭“好吧。”

墨玉寒凝望着还在上上下下的海盗船皱眉“这海盗船有几分钟？”耳机里回答“网上说这家游乐场非常良心，一个项目至少是5分钟。”

“……”墨玉寒无语住了，双手环抱在胸前，静静等待着目标的出现。

突然，身上奇妙地涌上说不上来的感觉，总觉得有人在往他身边靠，疑虑在原地转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可疑的人，“墨老师，你好啊？”

墨玉寒转回头，看到霁色脸上挂着窘迫，旁边站着唯唯诺诺不敢抬头的小姑娘，“墨老师……”

墨玉寒打趣地看着眼前的两人，像受罚似的站在他面前，他笑出了声：“有事情找我吗？”而对面霁色的手机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声。

刘荣华就在附近！

霁色倏地聚精凝神面色严肃，在他的视野里出现一个穿着花衬衫的人，他猛地像快剑般飞奔出去，把霁景柔推给墨玉寒，只留下句：“墨老师帮我带会儿娃！谢了！”

墨玉寒被突如其来的小孩搞的措不及防，他没想到霁色整这一出，他呆楞在原地，霁景柔直勾勾地盯着他。

“墨老师……”霁景柔轻轻拉了拉墨玉寒的裤腿，“鱼鱼，目标从船上下来了。”

“我遇到问题了。”墨玉寒按住耳机低头看着霁景柔一脸苦涩，“什么？”他回答：“我好像要帮别人看小孩了。”

“啊？”

“算了，我慢慢找机会看能不能杀掉目标。”墨玉寒捂住麦克风，声音压到最小，无奈说着“……行吧。”

游乐场的某处被生锈的铁栏杆包围拉上了黄色的警戒线，旁边的告示牌上写着歪歪扭扭禁止入内四字标识，杂草丛生，寒风凛冽，被树荫遮蔽，暗藏杀机。

刘荣华拼命跑进这进出不知生死的废弃游乐场，藏匿在破洞的碰碰车里捂住嘴不敢大声喘气，接着到来的是霁色疯子般的笑声叫着他的名字“荣华？哈哈哈……藏起来了吗？！你真是撞在我心头上了，哈……”

“你在这儿吗？”刘荣华努力保持镇静，掌心握成拳指甲深深陷进皮肤里，他屏声睁大眼睛借着孔洞往外看，洞里霁色强有力的背影背对着他，探头正在踢开对面的碰碰车。

“你在这！”霁色骤然转头，眼睛贴着孔洞恐怖地凝视着刘荣华，刘荣华被吓得蜷缩一团，手脚颤巍，觳觫不已。

霁色一脚踹开破车，逮住刘荣华的花花衬衫领口，鲜亮的色彩变得黯淡无光，“你送冥币是个什么意思呢？刘少爷？嗯？”

“今晚上是你哥哥的器官拍卖会，你有兴趣来看看吗？”霁色坏笑着转动手里在路上扯下来的钢丝，好心询问“要入场票吗，我这可有好多呢。”

刘荣华奋力挣扎着，他本以为一个毛头小子的力量没有多大，可他错了，事实恰恰相反，霁色不费不吹灰之力轻易将他牢牢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是想要跟你哥变成一样吗？”今天早上刘荣华壮着胆去送钱时，他意外的遇见了被困在笼子里当做狗喂养的哥哥，身上满是未愈合的伤痕，肉都烂开了，他缩着腰舔舐着地上肮脏的残羹剩饭，恶心至极。

刘荣华瞬间被吓得哇哇大哭，裤子下湿了一大片，霁色蹲在地上不留情地扇了他一巴掌，“给老子闭嘴。”瘫在地上的人转成了小声呜咽“呜什么呜，你是在叫我用铁丝封住你嘴巴吗？！”

“求求你放了我吧，我求你了……”刘荣华卑微请求着霁色的原谅，霁色这时候却笑了起来，他从包里挑出一支烟，不紧不慢地点上，烟气嚣张地吐在刘荣华的脸上。

要人命的压迫气氛使得刘荣华连在霁色抽烟的空隙都不敢逃跑，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眼看着霁色手里的烟支一点点变短燃烧，滚烫的烟灰跟着风精准吹进他眼睛里，霁色依旧蹲着，神情安闲自若“嘴张开。”

刘荣华在这种情况当下，只能富贵险中求，他像温驯的羊羔一样听话张大了嘴，霁色轻笑看着眼前这副模样，无情地将带着火星子的烟灰抖进刘荣华的嘴里，刘荣华疼的手瞬间插进了土里，把土捏的稀烂。

霁色流里流气吸进一口烟，轻蔑地在刘荣华面前吞云吐雾，“张嘴。”又是一记烟灰烫嘴，烟灰掺加着粘稠的口水，在口中不是滋味。

刘荣华艰难咽下，蹲在他面前的人现在表现得有些破绽，看着警惕性放松了许多，这可大大增加了他的逃生率，刘荣华心里默默想着，“先用泥巴胡住他的眼睛在趁机跑掉，就这样。”

霁色的整只烟燃到尽头，他低头将烟头插进土里，前面的发须遮住了他的视线，刘荣华见缝插针，抓起土就用力扔在霁色脸上，来不及看霁色是什么状态，正想跑时，反手就被人用力狠狠钳制住了脖颈，呼吸难以，喘不上气。

净白色的头发上滴答滴答掉落着成块湿哒哒的脏土，粉色的夹子也被弄像才捡回来的垃圾般，霁色挂着不怀好意的笑“你是……想死。”他拿起钢丝利落把他的手绑住，隐隐勒出红痕，又用粗绳再次捆住，缠在旁边牢固的水管上，在这期间他打了个电话“嗯，给他订间房，让他接待会客人吧，他们弄完了后面跟他哥一样处理。”

“行，过来把他运走，有些畜生就是畜生，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霁色打完电话，警告性地拍了拍刘荣华的脸，“你敢跑的话，你会比你哥还让人发呕。”

而墨玉寒，他在没心思跟踪目标后直接推掉了工作，旁边的小孩子看着太可怜，墨玉寒一步霁景柔得走三四步有时还会平地摔，他笑着埋头看脚下的小姑娘，脑袋顶圆圆的，可可爱爱，“我不要假了，”墨玉寒无奈说着。

“这都能中途反悔？！”那头惊奇不已，人声似乎都要透过耳机跳过来高低能给人来两耳巴子那种，迎来的却是墨玉寒松松垮垮的嗓音“我觉得现在训练带娃技巧挺不错，以后能让老婆更轻松。”

“什么狗屁理由！”

“挂了，人家小姑娘等着呢。”墨玉寒果断拒绝通话，收掉还有残留血腥味的手套，蹲下身轻声问：“你想玩什么？”

提到感兴趣的话题，霁景柔肉眼可见地兴奋，但又意识到此时眼前的人是墨玉寒后，音调渐渐减小“过山车！跳楼机！大摆锤……我们……玩哪个，墨老师……”

“都玩。”面前的人温柔拍拍她的头。

墨玉寒脑海里突然浮现过书上看过的拉进关系小技巧：拉进关系小朋友无法拒绝的最最最关键步骤——告诉他们你可爱的小名。深思熟虑，内心纠结万分，他最后不好意思开口：“对了，你可以叫我……鱼鱼？”

“真是羞耻啊啊啊啊……”墨玉寒说完后脸色极差，抓住自己的头发使劲揪。

“别抓头发了，鱼鱼，会很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