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霁色处理完事情换了身衣服，重新换了干净的绷带，出赌场的时候，手里亮屏上显示着4：00，时间下面有未读的短信通知弹出。

短信：您好，您的快递已送至已到达站点，请根据取件码XX及时取件。

反正在八点之前回去就好了那时候他四岁的妹妹刚好醒，这样她就不会皱着脸到处找哥哥了，霁色灭掉屏幕，心里默默想着，起步揣着裤兜流里流气吹着口哨走在路上。

街道的路灯昏黄，打在三三两两的陌生人身上，从中经过的每个人似乎都有着网络上说的清冷氛围感。

便利店前伫立的黄色充电宝机子这时活像个要强的孩子，双手抱胸执拗地站在店前，怎么说都不肯走。

说起孩子，霁色现在特别想他的妹妹，就那么小小的一坨像个糯米团子一样，蹦跶围在他的腿边，拉着他要吃这吃那。

即使他每天都能见到她。

他埋着头边走边想着，不小心就笑出声，自己都觉得是不是有什么怪癖，就像他兄弟口中的词汇——妹控。

“糖葫芦——又香又甜——五元一个，糖葫芦……”霁色才与那位爷爷擦肩而过，听到叫卖声，像做题的恍然大悟，小跑着走上去买了两串，“爷爷，给你钱……”霁色抬头看清了眼前和善的老爷爷。

爷爷是一个盲人，眼睛周围有许多麻斑密布，他佝偻着腰，手上不稳地抓着卖糖葫芦的木棍，腰间挎着一个空荡荡的旧布袋包。

霁色把五元钞票好好地放在手上，“爷爷，您出来多久了啊，最近街上挺不太平的，我送你回家吧。”老爷爷却用他以为的防身小技巧，几步走远霁色拒绝：“小伙子，你别看我老气，我可是会叶问的招数的！”

“我不是坏人不是……”霁色打住自己，扪心自问，自己根本入不了好人的行列，换了句话说：“我是古德人，我送您回家行吗？”

“古德人？古代德国人？！”老爷爷一脸质疑的表情，“你可别胡扯了，你这口音用我夫人的话说就是人非要去吃狗大便——狗都不信，我听一百遍你都不是外国人！你别骗我这个老头子了，可恶的人贩子！滚开，我打死你个东西！”说着老爷爷拿着棍子扇了过来，霁色迅速躲过，可是老爷爷像没有盲，有冲着他的方向又挥了过来。

“爷爷我错了……您不是看不到吗？！”霁色大声问着，谁知老爷爷整张脸都在用力把眼睛睁出了条细小的缝，他语出惊霁色：“谁告诉你我是盲人！我只是眼睛小！眼睛小！臭东西，我夫人都没这么说过我！”

“那我头发什么颜色？”

“白色！有粉色夹子，你穿黑色衣服灰裤子！”

“真看得见啊……”霁色打死不信，爷爷能说出他身上的颜色，他全当是爷爷运气好全猜对了，“您就是运气好。”

“对不起爷爷。”霁色道过歉后，全神贯注盯着老爷爷的眼睛，“他妈的，这怎么看也不像是睁开的啊……”心里想着却不小心说出口，被爷爷听到后，虽然霁色比爷爷高出三个头，爷爷直接大跳起来揪住了他的耳朵，霁色疼得弯腰，“对不起爷爷，放开吧……啊痛痛痛……”

“哼臭小子，我都说了我会叶问的招数！”他把揪耳朵和舞棍骄傲地称为叶问的招数。

爷爷听到霁色喊痛飞快放手，“好吧就看在你我揪你你不还手的面子上，我暂时相信你是古德人。”爷爷傲娇地说，“对不起小伙子，揪痛你了吧。”

“没有没有。”爷爷其实的力气根本没使多大，霁色只是腰不好，不能弯的太久，这才说痛逃脱，耳朵有血丝是因为个人体质原因，霁色有时耳朵会莫名充血，爷爷只不过正好撞在了点上。

“那爷爷……我觉得你还是早点回家。”霁色在这情形中像个长辈，说出语重心长的建议，“知道了古德小伙子，你也注意点吧。”

“嗯，拜拜。”

“呵……再见。”

霁色提着糖葫芦，始终不放心，就在前几天发生的抢劫案、杀人案、拐卖人口、枪杀案等等令人匪夷所思的案件数不胜数，他看了眼时间，才4：15，时间大把，反正也是闲着没事，跟着到人多一点再离开吧，霁色就吊在爷爷屁股后，跟上爷爷蹒跚的脚步。

“糖葫芦——又香又甜——五元一个，糖葫芦……”

随着手机上的数字不断变大，天空变成更清的颜色，云霞拂过，飞鸟成群，叽叽喳喳。

人行道两边的店铺陆陆续续开门，街边的招牌花花绿绿，早餐的蒸汽夹杂香味弥漫在空气中，老爷爷在人潮中穿梭，似乎是走累了买了个包子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

霁色也有些累了，挨着爷爷坐下。

“呦，会叶问招数的爷爷，又见面了？！”霁色装作巧遇，“你是？”老爷爷却什么都不知道，似乎刚才4点发生的对话完全没发生过一样。

“啊？爷爷，我啊，古德小伙！”霁色试着唤醒爷爷的记忆，“谁？不认识。”

“有健忘症啊……”霁色感到无力，突然爷爷抓着棍子暴起“你说谁有健忘症！我没有健忘症！我记得你臭小子！你第一个买我糖葫芦的小伙子！”

“我就想考验考验你，看来你不行啊，啧……你很垃圾啊小伙子……”爷爷撇了撇嘴，摇摇头叹气。

霁色被逗笑了，只不过在他的余光里乍然晃过一个比他狂躁时还无情漠然的眼神，一闪而过。

爷爷早就咽完手中热腾腾的包子，回过神来时，只有爷爷的背影。

霁色也没想那么多了追上去，爷爷对他说“我要回家了，我家夫人快醒了，我得回去陪她。”霁色听到说回家这才放心，他查看了时间6：39，时间也差不多了。

“好，注意安全爷爷。”正准备离开，爷爷背对着他，留下了令他记忆深刻的话“你猜我刚刚看到了什么？”

早晨的风清新得很，像有风油精般提神，令人不寒而栗。

“你的爱人。”爷爷一字一字地说。

“我的夫人曾说，眼神是不会骗人的告白，我一直相信这是这样。”

“好了，小伙子，再见。”

霁色这时候还没把这话放在心上，他只当是老一辈人开的玩笑，一路上笑着竟然一反常态地没抽烟，进入茂密的人工树林里，绿树繁茵，交错光影挡住光线，霁色花了半小时才找到自助快递站，把密码输入进去后，一个箱子的门弹了出来。

小心取出后，看了看上面贴着的单子：玩具手枪一把。

这是妹妹钟爱的玩具，霁色真的没有搞懂，其他小女孩子都是嚷着要芭比娃娃什么的，自己的妹妹却喜欢手枪，之前试过说给她买芭比娃娃回来玩，她却问到：“哥哥，你干嘛买一坨粑粑回来，你是要吃吗？”霁色根本没法干预，只好放手尊重他亲爱的妹妹。

想到这里，七点的闹钟也响了起来催促着他回家，霁色按着锁屏键关掉，一手抱着快递一手提着袋子，开心地踢着石头，沿着熟悉的道路往家的方向走。

站在家门口时已经7：50，霁色还是怕妹妹没醒，于是屏气凝神将钥匙插入锁里，转动，小心翼翼拉开门。

“啪！你中弹了哥哥！”霁景柔水灵灵的眼睛带有期望地望向她“打猎”回来的哥哥，只见霁色笑着摸着外面的地板装作倒地顺势把东西放在屋里干净的地板上，“啊，我game over了……”

“哈哈哈，哥哥你装的真假，和芭比娃娃一样，快起来吧。”霁景柔伸出她的小手扶着霁色起身，霁色撑着地板起身，“柔柔，进去待着。”他在门外将灰尘拍了又拍，这才关门进屋。

“小东西，我长得这么帅，哪里像芭比娃娃了？”霁色对妹妹刚刚的问题十分不解，“啊？我说你的演技像芭比娃娃。”

“啊？”霁色还是没听懂。

“演得像粑粑。”

小小年纪就会暗喻了，霁色愁苦笑了笑，无心问了句：“呵呵……这些到底谁教你的？”

霁景柔拆着自己的快递，认真说着：“新来的老师给我们说这样骂人才不会被别人揍。”

“新来的老师？男的女的？”霁色皱眉问，一边翻出手机点开老师头像，加载了一会才显示出来，是一条墨鱼的照片。

“墨鱼？难不成姓墨？哈哈……”霁色躺在地上出于责任问了句“他叫什么名字？”

“墨玉寒，他说出自于清辉玉臂寒，是杜甫的诗。”

“还真姓墨……”

“这么高级，长得怎么样啊？”霁色无意接着问了句，小姑娘咬着糖葫芦回答说：“长得一点都不像芭比娃娃，我们班上的女生都说他很帅。”

“但是我不这么说。”霁景柔在手上试着玩具枪的手感，对准墙上的把子瞄准，霁色疑惑“为什么？”

“哥哥也很帅，我只觉得你帅，特别是拿枪射击的时候。”霁景柔眨巴眨巴眼睛盯着地上的霁色郑重其事地说。

“哈哈，是吗？”霁色被妹妹一顿马屁哄得笑的像个傻子，“哥哥，我想出去了。”

霁景柔眼巴巴地看着霁色，霁色立刻从地上站起来，疲惫被藏了起来“走吧，去换身衣服。”

“好！”霁景柔踢踏着鞋子小跑去房间里，换了身和霁色一样的衣服和裤子穿上鲨鱼拖鞋，又小跑着出来，高兴的跳起来，抓着霁色的裤腿拉开门就往外跑。

“哎哎，钥匙没拿。”霁色拽回兴奋的小女孩，他的身高离两米只差一个半个头，护着妹妹她的头抱起她就往回走。

“还吃不吃糖葫芦？”霁色拿上了钥匙，看着没怎么动过的袋子“不想吃就不吃。”

“吃！”霁色放下霁景柔，两条小腿蹬嗒，拿起后迅速跑回到哥哥的腿边。

“走吧。”

“哥哥，你吃吗？”

“自己吃吧。”

小姑娘扯着他来到公交站，这时候她已经把两串糖葫芦都吃完了，霁色站在一旁看着公交站台上的站点。

“不用看了哥哥，坐7路车。”霁景柔安静坐在候车座椅上，对着他那只认得9路公交车的哥哥说，“我看看不行嘛。”

“哥哥我看过了，除了你平常送我上学的9路公交车的站点你都去过，其他你一个都认不到的。”

霁色也坐下来，捏了捏她的软乎乎的小脸，笑着开玩笑说：“柔柔，你这样说话更容易被人揍的，毕竟你哥都想打你了。”

霁景柔摇晃着悬在空中的小腿，无辜嘟着嘴说：“好吧，那我只对别人说。”

“嗯？”

“这样哥哥就会护着我。”

“哈哈哈，小嘴挺会说。”

7路公交车他们没等一会就徐徐驶进站，霁景柔抓着扶手大跨上，找了处地方站好，紧紧抓住了她以为抓住的扶手。

霁色投币完，小女孩一溜烟就不见了，车开始了摇晃，这车人装得有些多，霁色往里钻着他生怕霁景柔磕着碰着，社死的喊：“柔柔，抓好扶手了吗？！”

霁景柔在后门处回应：“抓好了！”

“唔——”墨玉寒屁股上突然出现股倔强的勾抓力，还热热的，斜眼后转一看，一只嫩嫩的小手揪着他的屁股不放。

“呃……小妹妹……”

“你……抓住我的屁股了。”

霁景柔掩饰着尴尬，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重新抓住男人脚边的扶手，心虚抬头看了眼男人，因为她觉得男人的声音非常像墨老师的音质。

但是她太矮了，男人的脸看不见一点，她了想个办法，头转向另一边叫了声“墨老师。”男人果然有反应左看右看，“墨老师。”发觉到裤腿在动，墨玉寒低头看，是个小女孩，是他为了隐藏身份新转去的那个幼儿园他教的学生。

“柔柔，干嘛呢？”霁色终于找到了霁景柔，谁知道她在这么靠后的位置啊，他觉得霁景柔旁边男人的眼神有些熟悉，似曾相识但又想不起来，虽然长相俊美无双，但是霁色凭直觉看着不像是什么在正道上的人。

“柔柔，站我左边来。”霁色找了个借口把霁景柔放在自己身边，可脚边的妹妹却当起了介绍：“哥哥，你右边那个就是墨老师。”

“啊，正道上的？！”霁色像被砸了块石头，挤出勉强的笑“哈哈，墨老师……”

霁色死死盯着墨玉寒的方向暗骂：“就你妈的一天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是吧！什么东西，长得挺帅，不对不对……妈的都把我带偏了，操……”

墨玉寒却噗嗤笑出声来，像是耳机里听到了什么天大可笑的笑话，而霁色握紧了拳头“笑你妈笑，再教些鬼东西看老子不揍死你。”

“你是柔柔的家长吧。”墨玉寒看着霁色的侧脸问，霁色撇撇嘴，和墨玉寒的眼睛对眼睛：“你，不准叫她柔柔。”

“你好像对我意见挺大。”墨玉寒嘀咕着不知道是说给谁听，“哪里有，有吗？你说呢，柔柔？”

“嗯，哥哥你别拽了，我刚刚干了件不好的事情，你就别冲着墨老师发火了。”脚边的小孩低头闷闷说。

“嗯，什么事？”霁色问到小姑娘痛处上，可霁景柔的性子又实诚，“我……我刚才把手抓墨老师……屁股上了。”声音越说越小。

“就这么点小事儿，嗯？！你说真的？！”

“真的。”

车上下站的人越来越多，空间腾了出来，霁色立刻对着墨玉寒来了个90度鞠躬，“对不起！”惶恐拖着霁景柔随便下了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