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过

列车略过窗外的荒原。

青山如壁，山河如带。

车厢里的人不多，三三两两的要么在刷手机，要么在发呆。

“姐姐，可以让一下吗？我想接水。”

向沂几乎没有意识到这个声音是在和她说话，正漠然望着车窗外发呆着。

直到那个稚幼的声音又喊了一遍。

“姐姐？”

她回头，没有看到人。

一刹那的花火微芒又熄灭。

又以为真的有人在喊自己了啊……

错觉吧。

然后垂眸，看到了一个八九岁的小孩，正仰脸看着她。

准确说，不能说是看，因为小女孩的眼睛是灰蒙蒙的、空洞的。

是一个盲人。

-

“你能看见我？”

“……？不啊，我看不到东西。”小女孩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向沂疑虑。

像是抓住了一丝光亮，无论有多飘忽微弱，都是唯一的、仅存的希望。

“唔，可能是因为我看不见，所以从小就感知比别人敏锐一点叭。”小女孩认真分析，抬起眼睛认真“看”着向沂的方向，“所以姐姐，你真的是灵魂吗？”

“……恩。”

面前这个小女孩对自己青天白日里遇到鬼魂这件事接受程度良好。

不知道是无知者无畏还是纯粹好奇……好像没什么区别。

向沂瞅着面前的小女孩，生出一种温暖的情绪。

每次从人潮中走过，她穿过千千万万人，却并没有一人为她停留，她伸出手，却发现自己从对方的身体中透过。

死去的人对自己的死亡并没有什么概念，但，的确算是被世界遗忘。

世界的一切在向前涌动，而与你毫不相干。

“那姐姐，你是怎么变成灵魂的？变成灵魂好玩儿吗？是什么感受”

“变成灵魂后，你可以从另一个人穿过，就像空气流动一样。”向沂选择性忽视了第一个问题。

“啊，这样的话，我每次感觉到风吹过，那是不是就相当于你在我身边了？”小女孩看起来很开心。

向沂怔愣了一瞬。

其实按理来说，知道一个灵魂在自己身边徘徊，应该是很可怕的事情吧。

这个小盲女的警惕性真的很低。她断定。

“而且你还可以随便去哪里！人们看不见你的话旅游都不用买门票诶！好棒！！”

？奇奇怪怪的关注点。

一心出去玩，果然是小孩子么。

“那，你可以讲一点外面的事吗？”小女孩看起来很期待。

“啊……”向沂眨眨眼，好像自从以灵魂的形式存在以来，她都没有去过哪里。

除了在一直治病的医院呆愣了好久好久，就是在不断的人海中试图证实自己的存在，一遍又一遍。

茫然又无用。

而目前这个小女孩满脸想听故事的神情。

“要不然讲讲你自己？你知道我是灵魂了，我还对你什么都不知道。”向沂转移话题。

“我叫宣年，”小女孩说，“家里养了一只叫罐罐的猫。罐罐的毛很软，是灰色的。”

“罐罐会喵喵喵地叫，然后我也喵喵地和它说话，这是我们两个的秘密，我现在告诉你啦。”

尽管仍是雾气蒙蒙的颜色，但向沂总觉得，宣年眼睛深处是亮闪闪的。

正如星星掉落下的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