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璋如提着裙摆一路跑远，带起的风卷起几片落叶。王映雪指尖捏着那根沾了些微尘土的鸡毛，脸上的笑容僵硬得几乎挂不住。她小心翼翼地从魏廷珍乌黑的发间取下鸡毛，指尖因为用力微微发白，动作也带着几分机械的僵硬。“真是对不住魏夫人，”她连连致歉，声音里满是无奈，还夹杂着一丝尴尬的笑意，“这璋如丫头随她爹，性子活泼了些，让夫人见笑了。”
窦世枢和窦世英站在一旁，脸上的陪笑比哭还难看，嘴角微微抽搐，像是被人硬生生掰上去的。
唯有站在窦世枢身后的邬善，嘴角压不住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方才赵璋如扑过来时，他恰好在窦世枢身旁，将那鸡飞狗跳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此刻见魏廷珍铁青的脸色，他更是觉得有趣，只是碍于场合，才勉强憋住了笑，肩膀却忍不住微微耸动。
王映雪生怕赵璋如去而复返，再生出什么幺蛾子，忙不迭地侧身引路：“魏夫人，里面请，里面请，我院中景致还算雅致，咱们到里头细谈。”说着便不由分说地引着众人往院内走去，脚步比平日里快了几分，鞋底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嗒嗒”的轻响。
魏廷珍面色依旧沉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心里对窦府的印象已是大打折扣，却也只能耐着性子，表面上维持着淡淡的笑意，跟着王映雪往里走。
进了门，见赵璋如并未跟来，王映雪这才松了口气，又开始吹嘘起来：“魏大人有所不知，我窦府家风素来严谨，除了璋如那丫头性子跳脱些，府里其他的姑娘们，个个都是知书达理、温婉恬静的性子，琴棋书画也都略通一二。”
她话音刚落，一声清脆响亮的“胡了！”便划破了庭院的静谧，力道之大，几乎传遍了半个院子。
魏廷珍脸上的最后一丝笑意瞬间消失殆尽，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众人皆是一愣，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不远处的荷花亭里，一个身着水绿色襦裙的女子正拍着石桌大笑，额间和脸颊上还贴着两张剪成方块的白纸，模样滑稽至极。
窦世枢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又羞又怒，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往头顶冲，低声呵斥道：“哪儿来的粗鄙女子，竟敢在窦府如此喧哗，成何体统！还不快让人把她哄走！”他只盼着这女子是府中佃户的女儿，误闯进来惹了祸，也好赶紧打发走，免得在魏廷珍面前丢尽脸面。
谁知那女子闻言，转过头来，脸上还带着笑，看清来人后，眼睛一亮，冲着窦世枢扬声喊道：“五伯！是我呀，安素！”说着便伸手将脸上的白纸扯了下来，露出一张圆乎乎的脸蛋，眼底满是雀跃，“五伯，这个是昭姐姐教我的，可好玩了，你们要不要一起玩啊？”
亭外一片死寂，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脸上皆是一言难尽的神色。魏廷珍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嘲讽，眼神扫过窦世枢铁青的脸，心中更是不屑。
还是王映雪反应最快，她强压着心头的怒火，脸上挤出几分僵硬的笑容，打圆场道：“原来是安素姑娘，姑娘自幼精通珠算，难免有此好。”说着便急忙摆手，“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到后院瞧瞧老太太精心打理的花草吧，那边景致更好，跟我来。”她狠狠瞪了苗安素一眼，眼神里满是警告，随后便带着众人匆匆离开，全然没注意到身后魏廷珍那毫不掩饰的嘲笑目光。
一行人往后院走去，王映雪指着沿途的花草，再次开口：“这个庭院是我家老太太最爱的地方，这些花草皆是名贵品种，平日里都有专人精心照料。说到养花，就不得不提我们府里的顾姐儿，那丫头别的不说，养花的本事真是一绝，凡是经她手打理的花草，无一不是枝繁叶茂、花开艳丽，堪称精品中的精品。”她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只可惜啊，这顾姐儿的身份和家世差了些，不然倒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话还没说完，便见前方小径上走来两人，正是刚要去找窦昭的林挽月和宋墨。林挽月身着淡粉色罗裙，身姿窈窕，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手上并未拿什么奇怪的东西，王映雪见状，顿时松了口气。可当她看到林挽月身旁的宋墨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眼珠子转了转，连忙走上前。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王映雪脸上堆起热络的笑，指着林挽月对众人道，“这位便是我刚才说的顾姐儿，顾遥。”随后目光落在宋墨身上，故作疑惑地问道，“不过这位公子是……”
“砚堂！”不等林挽月开口，一直跟在后面的邬善率先出声，脸上满是惊喜，“早就听顾玉说你回京了，今日总算见到了！这位便是顾遥妹妹吧？”
林挽月闻言，连忙敛衽行礼：“邬公子。”
邬善连连摆手，语气热络：“你是砚堂的妹妹，自然也就是我邬善的妹妹，不必多礼。上次在窦府匆匆一见，我竟不知姑娘就是顾遥妹妹，倒是失礼了。”他说着便看向宋墨，笑着打趣，“你这小子，回京了也不提前说一声，若不是今日偶遇，我还不知道呢。”
宋墨微微颔首，语气平淡无波：“刚回京不久，诸事繁杂，还没来得及告知你。”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神色疏离，却难掩周身清贵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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