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夜,雨刚刚停下,空气中弥漫着湿漉漉的凉意。窦昭的闺房内,一盏琉璃灯静静燃烧,暖黄的光透过纱罩洒下来,在青砖地面上映出斑驳的影子。林挽月轻轻推开门,跨过门槛时,正看见窦昭两手用力将一方绣着“佳偶天成”的丝帕揉成一团,“啪”地扔进脚边的铜盆里。那帕子上的金线在火光中一闪,很快便蜷曲焦黑,带着一股淡淡的焦糊味。
“这是王夫人刚让人送来的吧?”林挽月随手掩上门,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被谁听见。
窦昭抬眸扫了她一眼,眼底没有平日里那种温婉柔和的神色,倒是冷得像冰,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揉搓丝帕时的触感。她冷笑了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可不是么?说是魏廷瑜特意让人绣的,还说什么‘一见倾心,非卿不娶’。他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那副德行,酗酒狎妓,败光祖产,还有脸攀附窦家?”
林挽月心里略松了一口气,原来窦昭早就看穿了这一切。她走上前去,在窦昭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凉茶,抿了一口润润喉咙:“这事我也正想找你说道说道。王映雪这几天忙得不可开交,到处吹你们和魏廷瑜婚事的事儿,说得天花乱坠。我估摸着,再过几天,她可能就要上门提亲了。”
“提亲?”窦昭冷冷一笑,端起茶杯却没喝,只重重往桌上一放,“啪”的一声,有几滴茶水溅了出来,落在描金桌案上。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厌恶:“她还真敢!以为我是任人摆布的棋子,想拿我去填济宁侯府那个烂窟窿?”
想到前世种种,窦昭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前世的她被王映雪花言巧语蒙骗,又被魏廷瑜那点虚有其表的才气迷了眼,稀里糊涂嫁进了济宁侯府。结果呢?魏廷瑜拿着她的陪嫁继续挥霍,魏廷珍更是一门心思算计她的家产。母亲留下的传家玉佩都被魏廷珍偷偷当了银子。后来侯府靠着她的接济勉强支撑起来,可笑的是,她的好妹妹窦明竟然还和魏廷瑜在柴房私会。
这一世,她早把魏氏姐弟的丑恶嘴脸看得清清楚楚,也摸透了王映雪的算计。别说魏廷瑜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就算他是真龙天子,她也不会再跳进这个火坑!
“我就知道你不会肯。”林挽月看着她眼中的决绝,心中安定了不少,“魏廷瑜那些所谓的才气,不过是些无病呻吟的酸腐文字罢了,根本撑不起一个家。他姐姐魏廷珍更是个贪婪无度的主儿。”
窦昭鼻子里轻嗤一声:“听说她前几天还跑到我名下的绸缎庄,想以‘侯府用度’为由强行拉走一批上等云锦。被掌柜的婉拒后,竟然怀恨在心,到处说我窦家小气。”
“啧啧,这般贪婪无耻,难怪济宁侯府会落到这步田地。”林挽月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讥嘲,“不过,王夫人那边恐怕不会轻易罢休。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人家,她定然会逼你点头。”
窦昭眼中闪过一丝锋利的光芒:“她若是逼我,我就让她得不偿失。”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股笃定的狠劲,“王映雪打的是什么主意,我比谁都清楚。她撮合这门婚事,无非是看中了魏廷瑜的窝囊,想让我嫁过去受苦,再借机把我的家产转移到窦明名下。表面上是个好婚事?呵,实际不过如此。”
林挽月看着窦昭眼中的锋芒,心里暗暗赞叹。重生后的窦昭,不再是前世那个温婉懦弱、任人欺凌的女子。如今的她聪慧果决,甚至带着几分隐隐的狠辣。这样的窦昭,绝不会再被人轻而易举地算计了。
“你在外面帮我看牢王映雪的动向,她要是有什么新的动作,第一时间告诉我。”林挽月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
窦昭伸出手,紧紧握住林挽月的手腕:“挽月,多谢你。这世上,也只有你真心为我着想了。”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林挽月回握着她的手,眼底满是真诚,“我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好,不想看你再重复前世的悲剧。”
琉璃灯的光晕映在两人脸上,温暖而坚定。窗外月光透过花窗洒进来,地上如同铺了一层薄薄的银霜。窦昭看着身旁的林挽月,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感激。这一世,有这样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陪伴,她一定能护住自己的家产,为自己讨回公道,活出不一样的人生。
而她们并不知道,在远处的一座院子里,王映雪正对着自己的心腹丫鬟洋洋得意地筹划着:“再过几天,我就让济宁侯府上门提亲。只要窦昭嫁过去,窦家的家产迟早都是我的。她那些财富,本就该给我家明儿做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