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被冻醒时，嘴里还残留着糖的苦味。我摸出枕头下那块没吃完的糖，重新塞进嘴里，这次没敢嚼，就让那点甜慢慢渗进舌尖。
死什么死啊。我对着黑暗翻了个白眼。妹妹还等着我明天帮她扎辫子，妈妈的菜摊少了我帮忙算账要乱套，还有……江辰的小猫，还没见过呢。
凭什么要因为那些破事就认输？我也配拥有一块完整的糖，配跟好看的人一起看小猫，配偷偷在心里多喜欢他一会儿。
天亮时，我做了个决定。把那块糖纸仔细抚平，夹进了语文课本里——那是昨天他借我看的那一页，上面有他用铅笔轻轻画的小笑脸。
早读课上，我盯着那个笑脸看了很久，突然举起手："老师，我想借一下电话。"
办公室的电话有点旧，拨号时得用力按。我凭着记忆拨了江辰家的号码，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心跳得像要撞破听筒。
"喂？"是他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
"是我，"我攥着电话线，指节发白，"周末看小猫，还算数吗？"
那边沉默了两秒，然后传来他轻笑的声音，像风吹过风铃："算数，当然算数。"
挂了电话，我靠在墙上深呼吸。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肩膀上，暖融融的。原来拒绝和答应之间，只差一点不管不顾的勇气。
那天放学，我主动走到他的宾利旁边。司机刚要开车门，我敲了敲车窗："江辰，我能跟你说句话吗？"
他降下车窗，眼里带着点惊讶："怎么了？"
"没什么，"我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就是……想问你家的猫是什么颜色的。"
他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三只橘猫，一只三花，都胖得像小团子。"
"那挺好的，"我也笑了，"我妹妹也喜欢胖猫。"
车子开走时，他摇下车窗朝我挥手："周末见。"
我站在原地，看着宾利的车影消失在街角，突然觉得那咔啦作响的自行车也没那么寒酸了。
回到家，妈妈又在抱怨钱不够用，弟弟妹妹在抢一个破玩具。换作平时，我大概会沉下脸去劝架，可今天却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把玩具拿过来："别抢了，我给你们做个新的。"
我找出家里的废纸箱，剪剪折折，做成了个会动的小火车。弟弟妹妹立刻围过来看，眼睛亮晶晶的。妈妈看着我们，难得没唠叨，只是叹了口气，转身去厨房了。
夜里，我坐在灯下写作业，妹妹凑过来："姐，你今天好像很高兴。"
"有吗？"我笑着揉她的头发。
"有，"她指着我的嘴角，"你一直在笑。"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真的是。原来心情好的时候，嘴角会自己翘起来。
周末那天，我特意把唯一一件没打补丁的衬衫洗了，又借了妹妹的头绳，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江辰的车来接我时，妈妈站在门口，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没说同意也没说反对。
"阿姨好。"江辰从车上下来，很有礼貌地打招呼。
妈妈"嗯"了一声，转身进了屋。
车里还是很暖和，放着轻轻的音乐。我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紧张得手心冒汗。他递给我一瓶热牛奶："别紧张，我家猫很温顺。"
"我不是紧张猫，"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赶紧低下头，"我是说……"
他笑了："我知道。"
他的家很大，院子里有棵桂花树，飘着甜香。几只小猫果然像他说的那样，胖得像小团子，看见人就摇摇晃晃地跑过来，往脚边蹭。
"这只是老大，最能吃。"他抱起一只橘猫，递到我面前，"你试试？"
小猫的毛软软的，带着奶香味。我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它立刻往我怀里缩了缩，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那一刻，心里的什么东西好像突然松了。
"其实，"他坐在我旁边，也抱着一只小猫，"第一次注意到你，是看见你在帮张奶奶搬白菜。"
我愣住了。
"那天我车坏了，在路边等司机，"他看着我怀里的小猫，"你搬得很吃力，却一直笑着跟张奶奶说话。"
原来他早就看见过我。不是在梧桐树下，不是在走廊里，而是在我最狼狈也最普通的时刻。
"你很好，"他忽然说，声音很轻，"不用总想着让着别人，不用觉得自己不配。"
怀里的小猫打了个哈欠，我低头看着它毛茸茸的脑袋，突然想起那块被我藏起来的糖。原来真的会有人，看见你藏在懂事背后的委屈，看见你捏着糖纸时的渴望。
离开时，他送了我一只小猫，是那只最安静的三花。"它跟你很像，"他说，"看着文静，其实很勇敢。"
我抱着装小猫的纸箱，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的桂花树慢慢后退。他递给我一张纸条："这是我的手机号，以后……想说话的时候，可以打给我。"
回到家，弟弟妹妹围着小猫尖叫，妈妈站在门口，看着我怀里的纸箱，没说话。但我看见她眼角的皱纹，好像浅了一点。
夜里，我把那张写着号码的纸条，和那块糖纸一起，夹进了语文课本里。小猫在我枕边睡着了，发出轻轻的呼噜声。
我摸了摸课本里的糖纸，好像摸到了一点勇气。
也许生活还是很难，也许爸妈永远不会懂我的那些情绪，但没关系。
我有了一只小猫，有了一张写着号码的纸条，有了一块完整的糖，还有了一个愿意看见我的人。
这样，好像就够了。
明天去学校，要记得跟他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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