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的座位在斜前... 更多精彩内容,尽在话本小说。" />
早读课的铃声响时,我正盯着课本上"幸福"两个字发呆。粉笔灰落在书页上,像一层薄薄的雪。
江辰的座位在斜前方,阳光照在他的发梢,亮得有些刺眼。他大概永远不会知道,我连"想要一块完整的糖"这种念头,都会在心里反复唾弃自己。
哪来的资格要完整的糖呢?
妈妈每天天不亮就去菜市场摆摊,冻得手指关节肿得像萝卜;爸爸在工地扛一天水泥,回来时鼻孔里都是灰。弟弟要交学费,妹妹要打针,家里的米缸见了底,连酱油瓶都是空的。我是老大,就该是那个把糖让出去、把苹果递出去、把最后一口饭省下来的人。
这道理,我从很小就懂了。
有次弟弟把我的作业本撕了,我哭着跟妈妈说,她却只顾着哄被我推了一把的弟弟,说:"你都多大了,跟个小的计较什么?再写一遍不就行了。"那天晚上,我在煤油灯下写到后半夜,手指冻得握不住笔,眼泪滴在纸上,晕开了好大一片墨渍。
从那以后,我就学会了不吵不闹。他们说"姐姐要懂事",我就把所有情绪都藏起来,像藏起那块永远吃不到的糖。
抑郁症的诊断书被我揉皱了,塞在床板的缝隙里。有次整理床铺时掉了出来,妈妈捡起来看了两眼,随手扔回给我:"这是什么?别净弄些没用的纸回来占地方。"
我嗯了一声,默默把它塞回缝隙。她不会懂那上面的字是什么意思,就像她不会懂我为什么总是失眠,为什么看见刀子会盯着发呆。生活已经够难了,他们的眼睛里只看得见柴米油盐和嗷嗷待哺的孩子,哪有功夫分给我一个"影子"似的女儿。
课间操时,莉莉又带着人堵我。这次她们没动手,只是围着我笑:"听说你想跟江辰去看小猫?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浑身穷酸味,别把人家小猫吓跑了。"
我低着头往前走,假装没听见。她们的声音像针一样扎过来,却没什么痛感——早就被扎得麻木了。
"喂。"
江辰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我回过头,看见他站在不远处,眉头皱着。莉莉她们立刻收了声,讪讪地走了。
"她们又说什么了?"他走过来,递给我一瓶水。
"没什么。"我摇摇头,没接那瓶水。那是进口的牌子,我拿在手里都觉得烫。
他没收回手,只是看着我:"周末去看小猫,还算数吗?"
风把他的刘海吹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我看着他认真的眼睛,突然想,要是能一直活在和他并肩走的这些瞬间里,是不是就不用那么累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掐灭了。太贪心了,会遭报应的。
"不了,"我往后退了一步,"周末我要帮家里干活。"
他眼里的光暗了暗,却还是笑了笑:"那下次吧。"
放学回家的路上,路过小卖部,看见玻璃柜里摆着五颜六色的糖。我停下自行车,盯着那块最大的水果糖看了很久。老板娘探出头:"小姑娘,买一块吧?不贵,五毛钱。"
我摸了摸口袋,里面只有三毛钱,是昨天帮人看孩子赚的。
转身要走时,老板娘突然说:"算了,送你一块吧,看你站这儿半天了。"她从柜台里拿出那块最大的糖,塞进我手里。
糖纸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我捏着那块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弟弟把糖纸扔在地上,我偷偷捡起来,抚平了夹在书里。那时候觉得,能闻闻糖纸的味道,就够了。
现在手里握着真正的糖,却没什么想吃的欲望。
走到巷子口,看见妈妈正叉着腰骂弟弟,因为他又把卖菜的钱弄丢了。我把糖悄悄塞进裤兜,走过去说:"妈,我来算钱吧,弟弟还小。"
妈妈没好气地把钱袋扔给我:"还是你懂事。"
我蹲在地上数着皱巴巴的零钱,裤兜里的糖硌得慌。原来懂事的孩子,连拥有一块糖的资格都没有。
夜里躺在床上,我摸出那块糖,剥开糖纸塞进嘴里。甜味在舌尖散开,甜得发苦。妹妹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说:"姐,你吃糖了?"
我赶紧把糖吐出来,藏进枕头下:"没有,是你做梦了。"
黑暗里,我睁着眼睛,嘴里还残留着甜味。也许死了就好了,就不用再假装懂事,不用再藏起所有的念头,不用再站在梧桐树下,偷偷看那个永远不会属于自己的人了。
这个念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