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蝉鸣把我从混沌里拽出来时,天已经亮透了。
我猛地坐起身,心跳得像要撞碎肋骨。后颈的皮肤还残留着钝痛的错觉,嘴角似乎还能尝到那点若有似无的、属于他的温度——直到指尖抚过脸颊,触到的只有平滑的皮肤,没有淤青,也没有药膏的清凉。
桌上的闹钟指向六点半,铁皮外壳被阳光晒得发烫。我盯着墙面上那道歪歪扭扭的铅笔痕,是去年弟弟量身高时画的,现在已经比我踮起脚的指尖还要高了。
原来只是个梦。
我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水泥地上,那点残存的暖意瞬间消散。厨房传来妈妈切菜的声音,带着点有气无力的钝响——她昨晚又加班到凌晨,眼下的青黑比锅沿的烟灰还要重。
"醒啦?"妈妈转过头,眼角的细纹里卡着疲惫,"锅里有粥,自己盛。"
我嗯了一声,目光扫过灶台。只有一个咸菜坛子,和昨天晚上剩下的半块硬馒头。梦里那杯温热的牛奶,好像还在喉咙里留着甜香,可现在尝到的,只有自来水的涩味。
收拾书包时,手指碰到了藏在夹层里的五块钱。是昨天帮隔壁张奶奶送报纸赚的,够买两个肉包子。我捏着那张皱巴巴的纸币,突然想起梦里江辰的灰色卫衣,想起他牵起我手时的温度,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闷闷地疼。
走到楼下,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自行车,还歪歪扭扭地靠在墙根。链条上锈迹斑斑,车座的棉布早就磨破了,露出里面硬邦邦的海绵。我蹲下来,试着蹬了蹬脚踏板,咔啦咔啦的声响刺破清晨的安静,像在嘲笑我的自作多情。
校门口的梧桐树已经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伸向天空。江辰的宾利停在老地方,他从车上下来时,白衬衫被风掀起一角,和梦里的样子重叠在一起。
我的脚步顿住了,下意识地想躲。可他只是径直走进了校门,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莉莉带着几个女生从旁边经过,看见我时,嗤笑了一声:"看什么看?癞蛤蟆又想吃天鹅肉了?"
我低下头,推着自行车往前走,链条的咔啦声和她们的嘲笑声混在一起。阳光落在身上,却一点都不暖和。
早读课上,我趴在桌上,看着窗外的天空。云很白,像梦里那把黑色的伞,轻轻一戳就会破。原来那些温柔的注视,那些坚定的保护,那些雨幕里的吻,都只是我闭着眼时,自己编织出来的泡沫。
毕竟,他是坐着宾利的江辰,而我,只是骑着破自行车的我。
下课铃响时,我看见江辰和几个男生说说笑笑地走出教室。他侧过脸笑起来的样子,和梦里一模一样,干净得像幅画。
我赶紧低下头,翻开课本,指尖却在空白的页角,轻轻画了一把小小的伞。
也许,这样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