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宫膳厅的紫檀木食案第一次显得过于宽敞。
宫尚角瞥向右侧空置的座席——那里本该坐着个一边挑剔药膳火候，一边偷偷把茯苓糕掰碎喂廊下画眉的少年。
“远徵递了话，说在徵宫试新药。”临淰将雪耳汤推到他手边，瓷盏与桌面相触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宫尚角执箸夹起虾丸，却是放进临淰碟中：“他倒学会躲清静了。”
语气平淡，唯有目光在她腰间新佩的香囊上停留了一瞬。
晚膳在沉默中行进。
当侍女撤下第五道菜时，他忽然道：“今日的药圃露水，可还合用？”
临淰汤匙微顿。
晨间远徵藏匿琉璃瓶的模样浮现眼前，她低头舀着汤羹：“露水清冽，只是石斛丛里的蜘蛛网扰人。”
“是吗。”宫尚角指腹摩挲着青玉筷枕上雕刻的月桂纹，“我见远徵衣领沾着花瓣，还以为他忙着赏花。”
烛火噼啪炸开一朵灯花。
临淰抬眼看他，却见丈夫已起身走向书房，玄色衣摆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凉风。
临淰拆发髻时，听见宫尚角进门的脚步声比平日重三分。
他解下大氅扔在屏风上，沉香木珠串随手搁在妆台——正压住她白日未完工的月桂剑穗。
“远徵及冠礼的贺礼，该备下了。”他忽然开口，手指掠过她卸下的钗环，“按祖制，及冠后该迁出角宫别居。”
铜镜里映出临淰微怔的眉眼。
她想起去年远徵高热时死死攥着她衣袖的手，轻声道：“徵宫与角宫本就相通，何须...”
“哧”的一声轻响，宫尚角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东西——正是今晨从远徵衣领摘下的花瓣，此刻已被碾出汁液，在他指尖染上青紫痕记。
临淰没想到他竟是去故地重游摘了花。
他俯身将她发间最后一支玉簪抽出，墨发如瀑泻落满肩：“夫人觉得，该择哪家闺秀作徵宫主母？”
气息拂过她耳际，带着雪松与陈醋交织的涩意。
当宫尚角解开她寝衣系带时，临淰忽然抵住他胸膛：“尚角，远徵只是...”
余音被吞进骤然压下的吻里。这个吻带着药圃晨露的凉，又混着晚膳时雪耳汤的甜，最后变成陈年梅子酒的涩。
他握着她的手腕按在枕上，指尖擦过那道月桂划痕，临淰轻颤着睫毛。
“三日前他在库房里待了一天”他在她颈间低语，唇齿厮磨处绽开红梅，“就为找匹云锦给你裁新衣。”
锦衾翻浪间，临淰恍惚看见少年在库房灰堆里扒找布料的背影。
她张口想说什么，却被丈夫突然加重的力道撞碎呜咽。
帐外烛火将两道交叠的身影投在墙上，如月桂与青藤痴缠。
临淰在渴醒时发现宫尚角未睡，正对着窗外徵宫的方向饮酒。
他回身将水盏递到她唇边，袖口滑落的刹那，临淰瞥见他腕间新添的牙印。
而此刻徵宫药房里，少年对着蒸露金甑怔怔出神。
甑中水汽氤氲出临淰的轮廓，他伸手去触，却只捞到满手湿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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