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正好，临淰想着绣线快用完了，便带着秋水往库房去。途径回廊转角时，却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小心！”宫子羽急急后退两步，手下意识虚扶了下她的手臂，又立刻收回，耳根泛起薄红，“淰…角宫夫人。”
临淰稳住身形，抬头便见宫子羽今日穿了身月白长衫，倒少了几分平日的纨绔之气，只是眼神闪烁，不敢与她直视。
“羽公子。”临淰微微颔首，目光落在他手中攥着的一卷诗稿上，“这是要往书房去？”
“啊…是。”宫子羽将诗稿往袖中藏了藏，喉结滚动了一下，“方才…方才在亭中偶得几句拙作，让夫人见笑了。”
这时，一个清脆又带着讥诮的声音从廊柱后传来：“哟，这不是我们羽宫的大诗人吗？怎么，又在哪家花楼的墙上题诗了？”
宫远徵抱着个药匣子，慢悠悠踱步出来，发间金铃随着他的脚步叮当作响。
他先是瞥了宫子羽一眼，然后转向临淰，瞬间换上一张乖巧笑脸：“姐姐，你这是要去哪儿？我新配了些宁神的香丸，正要给你送去呢。”
宫子羽被他说得脸色一阵青白，忍不住反驳：“宫远徵，你少血口喷人！”
宫远徵嗤笑一声，凑近临淰身边，像是分享什么秘密般压低声音，“姐姐你可别被他骗了。上个月他还因为欠了万花楼的酒钱，被执刃罚跪祠堂呢！”
“你！”宫子羽气得上前一步，却又在临淰看过来时硬生生止住脚步，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总比某些人整天摆弄些毒虫蛇蚁强！”
宫远徵立刻挺起胸膛，一脸骄傲：“我那是在钻研医术！倒是羽公子你，连《黄帝内经》都背不全吧？”
“你这个小毒物！”
“你这个纨绔子！”
眼看着两人就要在回廊里吵起来，临淰轻轻叹了口气，出声打断：“远徵，不得无礼。”
她又转向宫子羽，语气温和却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羽公子若有雅兴作诗，不如多读读《资治通鉴》。听闻执刃近日正在考察公子们的功课。”
这话看似关切，实则提醒了他身为羽宫公子的责任。
宫子羽眼神一暗，方才那点因偶遇而生的雀跃顿时消散，只余下满腔苦涩。
他垂下眼帘，低声道：“多谢夫人提醒，子羽告退。”
转身离去时，他的背影在春光中显得格外落寞。
待他走远，宫远徵立刻凑到临淰身边，邀功似的说：“姐姐，我帮你把他赶走了！”
临淰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替他理了理有些歪斜的发辫：“你啊，何必总是与他针锋相对。”
“我就是看不惯他那样，”宫远徵嘟囔着，随即又想起什么，献宝似的打开药匣，“姐姐你看，这是我用晨露和月桂花新调的香丸，安神效果最好！”
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秋水此时才轻声开口：“徵公子有心了。夫人近日确实睡得不安稳，昨夜还醒了好几次。”
临淰接过香丸，那清雅的月桂香气让她恍惚想起今晨宫尚角拂过她发梢的手指。她轻轻点头：“谢谢远徵，我很喜欢。”
宫远徵立刻笑开了花，得意地晃了晃脑袋，铃铛声清脆悦耳。
秋水在一旁看着，眼中也染上笑意。
自夫人小产后，角宫已经很久没有这般轻松的氛围了。她小心地扶住临淰的手臂，轻声提醒：“夫人，库房这个时辰应该开门了。”
临淰点点头，任由秋水扶着往前走去。宫远徵抱着药匣跟在身侧，还在絮絮叨叨说着香丸的用法。
回廊尽头，宫子羽隐在柱后，望着那一行三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尤其是临淰微微侧头听宫远徵说话时那温柔的侧脸，只觉得胸口闷得发疼。他攥紧了袖中的诗稿，那上面墨迹未干地写着：
“春风不识故人面，犹送花香满旧衣。”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