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尚角踏着未散的晨露回到角宫时，临淰正坐在窗边的绣架前，手里拈着针线，目光却落在窗外那株开得正盛的玉兰上，怔怔出神。阳光透过薄纱，为她周身镀上一层浅金绒毛。
他刻意放重了脚步声。
临淰回神，转头见他归来，唇角便不自觉漾开清浅的笑意，放下针线起身：“回来了。”
目光在他身上流转一圈，似在确认他无恙，这才走上前，自然而然地替他解下沾着室外寒气的墨色大氅，交给候在一旁的秋水。
“嗯。”宫尚角应了一声，任由她动作，视线落在她方才坐的位置，“在绣什么？”
“闲来无事，想着给你做个新的剑穗。”临淰引他走到绣架前，上面绷着一块玄色锦缎，已用银线勾勒出月桂的轮廓，针脚细密，显然费了心思。
“你常佩的那个，边缘都有些磨损了。”
宫尚角目光微动。他惯用的剑穗确是旧了，却从未在意，不想她竟看在眼里。
他伸手，指尖拂过那冰冷的银线月桂，语气听不出波澜：“费这些神做什么，库房里多的是。”
话虽如此，他却并未移开手指，反而细细摩挲着那细密的针脚。
临淰抬眼睨他，眼中带着一丝了然的柔光：“库房里的，哪有亲手做的称心？”
她靠得近了些，发间淡淡的馨香萦绕在他鼻尖，“我知你不喜繁复，这月桂样式可还入得了角公子的眼？”
她很少用这样略带俏皮的语气同他说话，宫尚角垂眸，对上她清亮的眼眸，那里面映着他的影子，清晰无比。
他心中那因执刃厅博弈而凝结的冰霜，似乎在这目光下悄然融化了几分。
“尚可。”他淡淡道，收回手，转而牵起她的手腕，引她到桌边坐下。
指尖触及她微凉的皮肤，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手这样凉，也不知多添件衣服。” 语气里带着惯常的冷硬，却将她的双手拢入自己温热的掌心。
临淰任由他握着，感受着他掌心因常年习武握剑而生的薄茧，那粗糙的触感莫名让人心安。
“方才不觉得冷，”她轻声解释，眼睫微垂，“你不在，屋里好似也空落落的，少了些热气。”
这话说得极轻，却像一片羽毛，轻轻搔刮过宫尚角的心尖。
他握着她手的力道稍稍收紧。他知晓她自小产后便比常人畏寒，也体恤她在这偌大宫门内的孤清。
此刻听她直言因他不在而觉清冷，一种混合着怜惜与满足的情绪悄然滋生。
“日后若觉冷，便让秋水多备几个手炉。”他沉默片刻，方道，声音较平日低沉缓和许多，“我若得空，便早些回来。”
这便是他所能说出的，最接近温情承诺的话语了。
临淰抬眼看他，见他虽依旧面无表情，但眼神专注，拢着她手的掌心温暖而坚定。
她心中微软，轻轻“嗯”了一声，反手与他十指交握。
阳光静静流淌，将相依的身影拉长，投在光洁的地面上。
膳厅里一时无人说话，只余彼此交错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
先前在执刃厅运筹帷幄、冷厉决绝的角宫之主，此刻只是静静握着妻子的手，用自己独有的方式，驱散她周身的寒意与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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