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透过窗棂,在膳厅的青砖上投下细碎光斑。临淰小口喝着燕窝粥,宫尚角正将一碟虾饺推至她面前,金复的身影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廊下。
他先向临淰躬身行礼,而后才转向宫尚角:“执刃大人请公子移步执刃厅,有要事相商。”
宫尚角执箸的手未有片刻停滞,只淡淡应了声:“知道了。”
待为临淰布完一筷胭脂鹅脯,方取出雪帕拭了拭指尖。
临淰见他神色如常,却忍不住倾身相问:“可知所为何事?”
他抬眸看她,眼底冰霜稍融:“回来细说。”语罢起身,玄色的衣摆在晨光中划开一道利落的弧线。
执刃厅的青石地面沁着寒意,宫尚角迈入时,宫鸿羽正负手立于巨幅宫门疆域图前,宫唤羽垂首侍立一侧,父子二人间的空气凝滞如铁。
“尚角来了。”宫鸿羽未回头,手指点向图中旧尘山谷东南角,“商宫上报,三日前那批自泉州运回的锡矿,在哑岭遭劫。”
宫尚角目光扫过地图,语气平静:“执刃可知,商宫押运队伍比预定行程晚了半日,且未按规走官道。”
宫唤羽抬眼:“二弟此言,是认为商宫遇劫乃自身疏忽?”
“不敢。”宫尚角自袖中取出一枚乌木令牌置于案上,令牌边缘沾着暗红血渍,“劫匪所用驽马,蹄铁印纹与羽宫上月淘汰的战马一致。而现场遗留的这枚——是少主亲卫的出入令。”
宫唤羽脸色骤变。宫鸿羽缓缓转身,眼底暗流涌动。
宫尚角却已转向宫唤羽,语气缓和:“大哥勿怪。想必是手下人疏忽,令令牌流落在外。只是……”
他话锋一转,“商宫此次损失不小,紫商姐姐虽未明言,但若此事传开,恐伤羽宫威信。”
宫唤羽咬牙:“二弟待如何?”
“尚角愿替大哥分忧。”他取出一卷账目,“角宫在泉州尚有三处锡矿,可先调拨补上商宫缺口。至于这批损失的矿石——”
他指尖轻点令牌,“便记在羽宫账上,分期偿还即可。”
一席话既全了羽宫颜面,又实打实让角宫拿住了对方把柄。
宫唤羽脸色青白交加,宫鸿羽眼底却掠过一丝欣赏——这个侄子的手段,总能在狠厉与圆滑间找到最精准的平衡。
“便依尚角所言。”宫鸿羽最终拍板,目光扫过宫唤羽时带着警示,“唤羽,管好你的人。”
“是,父亲。”
宫尚角躬身告退时,宫唤羽追至廊下:“二弟留步。”
“大哥还有吩咐?”
宫唤羽压低声音:“你早知道令牌一事,为何不当面揭穿?”
宫尚角整理着玄色手套,唇角微扬:“一家人,何必让执刃难堪。”
他抬眼,目光如淬冰的刃,“况且大哥应当明白——有些线放得长,才能钓到大鱼。”
他转身离去,墨色大氅在廊下卷起冷风。宫唤羽盯着那道背影,蓦然惊觉——宫尚角根本不在意这批矿石,他要的是整个押运线路的掌控权。
回到角宫书房时,金复已候在门外。
“公子,查清了。劫匪是旧尘山谷外围的流寇,但与羽宫一个管事有牵连。”
“留着那条线。”宫尚角解下大氅,“让商宫的人‘偶然’发现这个秘密。”
“属下明白。”
烛光下,他展开宫门布防图,在东南角轻轻画下一个记号。
窗外夜色浓重,而他眼底的光芒,比星辰更冷,也更亮。
这一局,他不仅让羽宫欠下人情,更在不动声色间,将手伸向了宫门最敏感的命脉。
而这一切,都只是他庞大棋局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开端。
他要的不只是掌控权,更是整个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