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砚书被勒令在医院静养,这是上次那个大夫的意思。
大夫想过孟砚书还会来,可是没想到这么快。
趁着病房没人,大夫拿着报告单走到孟砚书的病床前。
“丫头,你听叔叔的,好好静养一段时间。”
孟砚书闻言,将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打量着眼前的中年男人。
“丫头啊,作为医生告诉你静养是出于负责,现在我是在劝你,你的病症是常年累积下来的,好不好都是个问题。”
孟砚书感觉到眼前陌生人的善意,大夫五十多岁了,藏在医用帽子下的头发已经有了些许银丝。
见孟砚书不发言,男人叹着气将报告单放在孟砚书的床上桌。
“好好休息吧。”
孟砚书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急忙道了声谢。
“我会注意的。”
大夫见状,立马补充道,自己也有一个女儿与孟砚书年纪相仿,看到孟砚书就像看到了自己的女儿一般。
孟砚书浅笑着回应,那您的女儿一定很幸福。有这么关心她的父亲。
大夫来了兴致,夸奖起自己的女儿。孟砚书看着大夫笑咪着的眼睛,以及慈爱的眼神,不由得也跟着笑了起来。
“丫头笑起来多好看,多笑笑。”
大夫走后,孟砚书摇摇头,又投入到工作之中。
她有时候也挺羡慕那些女孩,她似乎有些理解许沁的心情。转念一想,还是不一样,自己不会那样自私。
孟砚书打算修养一阵子就出院,毕竟她只是换了个地方办公,住不住院没有什么区别。
出院是孟母来接的她。
“砚书,你又瘦了。”
孟砚书的手被孟母握住,她低头看了看,骨节分明,一看就是网上所说的没福气。
“太累了就歇歇,宴臣也是可以的。”
“不用妈,我已经好了。”
国外的项目本身已经够麻烦了,她好不容易摸清的局势,孟宴臣再接下这个担子不知道又要忙成什么样子。
“砚砚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宴臣早晚都要接手国坤。”
孟砚书摇头,她不是想要国坤。这些她都不在乎,哪怕自己没有股份,她也一样会为国坤效力。
“妈,不是你想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砚砚。”
孟砚书不可思议的看着孟母。
“这是宴臣应该肩负的责任,任何人都不能替他去背负。”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孟砚书也没有隐瞒的意义。
“可您问过哥吗。”
孟母从没问过孟宴臣的意愿,只是告诉孟宴臣他应该去做什么。
见孟母不答,孟砚书也保持着沉默。
“砚砚,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听话的孩子。”
妈妈是对她失望了吗,孟砚书有些慌张。这也是她第一次反过来质问妈妈。
孟砚书将头低下,她也要变得和许沁一样让妈妈失望的人了吗。
她想将孟宴臣解脱出去,哪怕自己留在深渊,她本来就诞生在那里。他知道孟宴臣不是,他不属于深渊,他应该走到光明处。
可她忘记了,时过境迁,孟宴臣的心是否也发生了变化。
她真的看懂孟宴臣了吗。
或许儿时的梦想早已变成了执念,或许现在的执念不再是儿时的那个梦想。
是什么呢。
是蝴蝶。
是许沁。
孟砚书也没有问过孟宴臣想要什么,她只是一意孤行的做着她认为对的事。
她也是错的,孟宴臣早就放弃挣扎了。是她的对孟宴臣的了解还停留在五年前。
“对不起,妈妈。”
按照心理学的角度,孟砚书一直觉得孟宴臣有病。
无论是蝴蝶,还是许沁,妈妈都不可能允许。
孟砚书觉得,如果她是为了报恩,那孟宴臣就是单纯的对母亲的言听计从。
孟砚书选修的心理学知识都运用在了孟宴臣身上,结合她并不丰富的情感,她将孟宴臣的执念归为一点。
对母亲的反抗。
他或许不爱蝴蝶,也可以不再爱自己的养妹,但她一定是恨付闻樱女士的。
孟砚书这样想着。
恨,但孟宴臣是个孝顺的孩子。或许孟宴臣一生都想走出母亲的影子。无论如何,孟宴臣都是付闻樱女士的儿子。
孟宴臣也时常会感到不对劲,母亲会不会也有错误的时候呢。
怀疑的种子生根发芽,孟宴臣越觉得母亲不像他过往了解的那么正确。
终于,孟宴臣在暗处听见许沁的控诉之后,理智已经全然崩陷。一切美好的印象在这一刻土崩瓦解,过去的种种,她对自己的控制在这一刻涌上心头。
他说,自己过的生不如死。
看着母亲声嘶力竭的质问 ,你的教养呢。
“你们把我教的多好啊,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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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家过了个冷清的年,许沁也回来了。
可她还是走了,因为宋焰在门外等她。
孟砚书看见孟宴臣让许沁离开,也有些讶异。或许他是准备放下了吧。
挺好的。
就在新年的第二天,孟砚书接到了孟母的电话。
彼时的孟砚书已经准备入睡,她吃了些褪黑素,准备在过年好好休息一番。
等孟砚书强撑着药劲赶到警察局,孟家的人包括许沁都在场。
她听见许沁说,让孟宴臣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孟砚书昏昏沉沉,脑子发出嗡鸣。
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孟宴臣要以自我毁灭的方式去反抗母亲。
“他不肯说吗。”
孟宴臣什么都不肯说,他垂着眼眸,一言不发。
叶子只不过是加速了他的自毁方式,没有今天的叶子,也会有后天的瓜子。是谁都无关紧要。
“你们不会查吗。”
孟砚书觉得有些可笑,为什么不查呢。
“孟先生并没有否认,而且现在另一位当事人联系不上。”
“目击证人呢,不是有目击证人吗 。”
还在联系,找不到人。
孟砚书额头已经起了青筋,仿佛下一刻就要冲出皮肤。
“你们就是这样办事的?”
他找肖亦骁联系叶子,可是对方不愿见她。
她想不明白这个女孩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
说实话,她有些慌张。
孟宴臣还是一句话都不说,证人找不到,当事人联系不上,她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无力。
时间一点点过去,叶子在座椅上醒来的。她实在没办法对抗褪黑素。
付闻樱女士自首了。
他们找到了证人,交换的条件就是付闻樱的自首。
孟宴臣出来时,依旧没什么表情,即使付闻樱疯了似的拍打他,问他为什么不去死。
“我是你的儿子,你要是不承担,就由我承担。”
“我真的很痛苦,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付闻樱流着泪看着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眼许沁。
“如你们所愿,你们自由了。”
孟宴臣望着门口的许沁,动了动嘴唇,终究没有作声。
孟砚书站在许沁旁边,心里五味杂陈。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悲伤吗,显然不是的。她知道母亲可能今天下午就会出现在家里。但已经不是原来的母亲了。
她应该庆幸吗,也不是,看着自己的恩人受处罚,她不会高兴。
孟砚书觉得人还是不应该有太多的感情。
“姐。”孟砚书道。“你自由了,开心吗。”
不等许沁回话,孟砚书便离开了。
孟宴臣在天台上见了许沁。
他起初是有些不自在的,付闻樱始终是母亲,他没办法否认母亲的所作所为。
但孟宴臣知道,应该放许沁走了。也放过他自己。
许沁让他为自己活一次。
孟宴臣不知该怎么回复,他已经无法为了自己而活了。
他只能祝许沁,他的妹妹,好好地生活。
孟父说,都是一家人,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事。
付闻樱也不再管了,还是同意了宋焰。
孟宴臣将蝴蝶墙收了起来,他的蝴蝶已经让他亲手放走了。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与自己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