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香（二）

西餐厅内，解雨臣盯着吴邪展示的微信余额10.80元，一向矜贵的公子哥此刻白眼都要翻上天去了:“你到底怎么在Y市活下来的？”

吴邪笑眯眯地给今晚的东道主倒上红酒，“年轻人出来打拼，没钱的嘛。”

没过脑子就出口的调侃突然戳中了吴邪那根绷了几天的神经——Linda的那份口供，提到了她请过前任秘书克丽丝一顿西餐。

并且，她在期待“回礼”。

吴邪停下手，进入了他的思维空间。

Linda为什么要请克丽丝一顿西餐？

从解雨臣的表情中看得出，这一餐绝对价值不菲。那么她一个在职场打拼的普通白领，愿意舍下这笔支出，据她自己的说法，显然只能是为了那份“回礼”。

而这份“回礼”——如果单是钱，Linda一个职场白领没有必要去跟老板手下的秘书以钱换钱，这对她来说并不值得，不如兢兢业业来得稳妥；如果是人情，从克丽丝被公司无理由辞退，并迅速被新人付婷婷顶替这一个角度来说，克丽丝并不见得在职场有多么受到器重，无论是因为个人能力差还是别的什么，至少在这一点上，Linda就没有再花钱买她人情的必要。

这样推下来，Linda的态度和行为就耐人寻味了起来。

“小花，付婷婷案你负责检定尸检报告？”吴邪心不在焉地切开牛排。

实际上，七年前这起手段恶劣残忍的凶杀案经查被定义为仇杀，认定凶手正是克丽丝。

无论是监控画面显示，还是付婷婷皮肤上的指纹DNA提取，都只有克丽丝一个人；并且克丽丝有充分的杀人动机——她一心想向上爬，付婷婷无意间毁了一个善妒的女人最有望的前途。

法庭结果判定一位常年在办公室办公、体重不超过55公斤的职场女性独自完成了闯入、制服、杀害和分尸一系列动作。

“我想不会是她做的，我是说克丽丝。”解雨臣完全没有意外吴邪会提起这件案子，“且不说为什么一直不肯认罪的克丽丝在上庭前三天忽然改了口风，交代自己因仇恨激情杀人；最基本的，死者付婷婷骨架更大，也就比克丽丝更壮实。且付婷婷在任职秘书之前一直在打零工，从送外卖到拳击陪练，她的体格绝对不差，至少会比坐办公室的克丽丝强出一截。”

“在这种情况下，克丽丝是如何完成制服付婷婷这个动作，并使她双手没有任何防护动作地任人宰割？”

吴邪沉思:“或许她提前昏迷？克丽丝进门后她就处于昏迷状态？”

解雨臣摇头否认了这个观点，切下一块牛排:“这是公布出来的克丽丝被押上法庭待审的照片记录。她身体上有很多属于女性指甲抓挠的结痂血痕，我没有给她体检过，也许衣服下还有更多证据证明付婷婷的全力反抗。”他调出手机里一张照片递给吴邪。

照片里的克丽丝显然在看守所里过得并不好，极差的精神状态使她的唇色和脸色一样苍白，眼神涣散，曾经那个注重外表到每根发丝都精心打理的女人衣衫不整，衣服不知被什么勾出了丝，混进了她凌乱的发丝。她的脸上、手臂上的抓挠血痕、碰撞淤青比解雨臣说得更骇人，密密麻麻，看得出付婷婷曾用了极大力气反击。

王胖子最近忙得像个胖陀螺，他请不出来，张起灵又只盯着他不讲话闷得可以，他不敢请。

思索再三吴邪最终决定打包两份西餐带回警局，他想问问两位前辈的意见。

凌晨三点的会议室灯光透亮，三个人把几盏灯全开了，胖子这方面有点儿迷信，说是他们半夜谈这些话题没灯的地方会滋生不好的东西；张起灵表示无所谓，吴邪跟着把吐槽吞回肚子表示胖爷英明。

吴邪把解雨臣传过来的克丽丝待审照片结合自己的推理说给两人听，看到胖子长叹一口气:“这姑娘一开始是一直喊冤，当年警局没直接证据抓不到人，社会舆论太大，上边儿给了压力，她嫌疑又实在大，就打算先押她几天。但说来也是，刚捕进去的时候你胖哥我当时还是个干杂务的，亲耳听见她喊冤哭得整条走廊都听得见；等到要上庭了，突然改了口供，啥都认了，犯罪情节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吴邪愣怔了一会儿。案宗上写的和小花说的重点都没有把“克丽丝认罪”和“定罪”联系起来。按胖子这么说，当年的警局只是关押她，她是犯罪嫌疑人，但还不是罪犯，因为还未经法庭宣判。

“按照克丽丝一直拒不配合的态度，她完全可以在上庭前找律师辩护，而不是认罪。”张起灵淡淡地开了口，刚好接住了吴邪脑中的分析思路，“在上庭前她身上发生了什么，改变了她的求生想法。”

说完对上吴邪亮亮的眼神，张起灵抿了抿唇。

“我想我们得找她欠了‘回礼’的Lind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