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殷老太太的“紧箍咒”

“原来太太也知道大奶奶怀着七个多月的身子忙上忙下，”黄姨娘听杨氏如是说，心下也慌得很，但面上还是强装镇定道，“那么苒儿担心嫂子行动不便又辛苦，让她坐着歇会儿，如何错了？怎的一片好心反倒不落好了呢。”

杨氏大怒，捏着帕子的圆润手指直指黄姨娘：“贱人！收起你的好心吧，但凡有点良心也不会扯什么‘孩子没了’这种鬼话，你也是个生儿育女的人，更该明白这有多么忌讳，你竟然还有脸替三小姐辩白！再说大奶奶忙什么，都能做什么，我心里有数的很，何需三小姐一个小辈在边上含讥带讽的置喙！别不是你自己削减脑袋想插手府里庶务，就唆使三小姐这个出嫁女给你这亲姨娘出头争权，不料次次被大奶奶婉拒，方才心生怨恨继而出言不敬吧。”

话说到这份上，黄姨娘也不装了，她再次动作优雅的轻拂几下发髻，挑眉笑道：

“太太这话我就不懂了，这些日子府里上下不都在筹备三小姐的喜事，我这姨娘之前没资格过问女儿亲事便罢了，如今女儿即将出嫁，妾身不过想亲自操持喜事，尽一份慈母之心，这不为过吧，怎的又变成插手府里庶务和借机‘争权’了！”

不错，她正是想以这次女儿的好亲事为突破口，便是不能重新“把持”府里庶务，也要分权分势争到说话的一席之地。

上首端坐的殷老太太忍耐已到极限，一把夺过郑嬷嬷手里茶碗朝黄姨娘摔去，“啪”的一声脆响，茶碗在她腿脚附近碎了一地，滚烫的茶水更是溅到她裙角。

“闭嘴！你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殷老太太目光如刃直直丢向颔首的黄姨娘，语气森然，“我若连你心中的那点盘算都摸不清，也白活一辈子了，我且问你，三姑娘的亲事正式定下之前，我是怎么与你说的，你又是怎么答应我的？”

“妾身记得！”黄姨娘缓缓抬头，屏息回话，“只要老太太愿为三姑娘的亲事尽份力，且结果令人满意，我从此在府里安稳度日，不再过问任何事，否则——”

她顿了一下，没再往下说。

“如何？”殷老太太可不想给她喘气的机会，话赶话的逼问。

“否则就以三姑娘的亲事告吹为代价，妾身任凭处置。”黄姨娘艰难的开口。

婕苒倒吸一口凉气，殷吉冷眼旁观，杨氏嗤笑连连。

“原来你记得的，我当你是记性差给忘得一干二净了，”殷老太太抽动几下嘴角，脸上掠过一丝嘲讽，“既如此，黄姨娘就是‘明知故犯’了，我再问一句，你这是与三姑娘母女情深，不舍女儿嫁入伯府所以想出这么个法子折腾；还是打量着三姑娘亲事定下了，我会看在伯府门第高的份上，不敢拿你怎样？”

瞧见黄姨娘面露惊惧，目含憎恨，殷老太太心下冷笑更甚，遂加重了语气，“若是第一种，我成全你，这就使人去伯府退亲，便是赔上殷府上下的颜面也不能让你们母女俩‘骨肉分离’，退亲之后你们就到田庄去处一辈子——”

杨氏听到这，心下幸灾乐祸的直笑，然而一想到婕苒的恶念，又登时敛了笑意，恨不能老太太多喷些唾沫淹死那对该死的母女。

“祖母万不可去退亲，”婕苒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叫出声，她眼珠转了转，笑道，“素来都说亲事成了便是结两家之好，一旦退亲却是结怨甚至结仇，爹爹走到今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大哥哥亦是仕途顺遂前景一片光明，切不可因苒儿的缘故与权爵结怨毁于一旦呀，何况，”顿了顿，她深吸一口气，“肃毅伯府乃是权爵，我与肃毅伯府的亲事如今木已成舟，殷府若去退亲便是生生砍了这‘舟’，岂不打了伯府的脸，堂堂权贵怎会甘心受此折辱，何况那庄大少爷今年也有二十二了，如今又是续弦，不容易了。”

这话外的意思是，这亲事已经与家族荣辱兴衰捆绑在一起了，你们说什么做什么，都该掂量掂量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若执意要去退亲叫我难受，你们也别想好过；

话里则暗示她存在的重要性，那庶出大少爷是大龄剩男还有妾室和子女在房里，伯府要找个忍辱负重的接盘侠不容易，岂肯让你们说退亲就退亲。

站在边上的婕茹心下升出一丝“怜悯”：死到临头了还在自作聪明，真是作死啊。

殷老太太神色未有波动，只低不可闻的冷笑一声：“听你这意思，殷府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都得指望你这三小姐了，人肃毅伯府没有你这庶长媳便撑不起门面，庄大少爷不娶你这庶出媳妇就得打一辈子光棍？”

婕苒没回话却昂首挺胸，一脸傲娇的望着老太太，表情分明里写着两个字：难说。

殷老太太好似看出婕苒的所思所想，并不拆穿，只瞥一眼门后道：“拿出来。”

郑嬷嬷从里间走出来，双手里还捧着一个卷筒，宛如宣读圣旨的公公，一脸庄严：“这是肃毅伯府来殷府下定的当日，一并送来的一份协议，两方皆签字了的。”

黄姨娘脸上这时才显出惧怕之色，她心知这老太太的厉害之处，凡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会叫你防不胜防，痛到无还手之力；

不等她继续往下想，耳边传来上首老太太沉沉之声：“念。”

郑嬷嬷摊开卷纸宣读协议，内容其实很简单，大致意思是若殷府三小姐不孝祖母，忤逆嫡母，处处以姨娘为尊庶弟为亲，则伯府随时恭候殷府来退亲——伯府不要一个缺乏教养，不守规矩且戾气十足的庶女来丢人；另附一句，眼下有几个官家女儿在排队，如若要退亲就尽早“让贤”。

协议一式两份，伯府和殷府各备一份，待正式成亲之后才能销毁。

婕茹和婕盈忍不住交换了一下眼神，暗道老太太这招够绝。

婕苒震惊得眉头乱跳，一张脸瞬间煞白如纸，上下唇咬出了血印子，抖个不停：没想到老太太居然会给她来这一手；黄姨娘亦是杏眼圆睁，鼻孔大张，呼吸急促：原以为她以退为进，唬得老太太为女儿寻来一门好亲事，不成想这下定之事里竟然藏着这份协议，宛如观音菩萨于无形中给孙猴子下的“紧箍咒”，早已套在了她们母女的脑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