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别离

白发和紫衣知道自己这是惹了硬茬了，恐怕危在旦夕:“阁下是要杀了我们吗？”

“我不杀你们，”苏白微懒懒道，“少年人还有很多可能，我期待你们的成长，这个江湖会因此变得更有意思。”

两人愣了愣，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理由，却又让人无法拒绝，他们戒备地看了她一眼，而后转身离去。

解决了麻烦，苏白微才对不远处看戏的人挑眉道:“躲屋顶上看戏，有意思么？”

“很有意思。”男子跳了下来。

他目测四十左右年纪，身着棕色长袍，头发披散着，腰侧挂着一个酒葫芦，没什么特别，唯一值得说的是，衣服后面写着几个大字——毒死你。

百里东君讶然道:“舅舅！你怎么在这儿？不会是——”

“猜对了，你娘要我来把你逮回去，”温壶酒睨了他一眼，才又道:“只是没想到能碰到这么精彩的一幕，小枪仙，你是东君的朋友？”

司空长风因他的称呼愣了一瞬，刚想开口说话嘴角就溢出鲜血，筋脉痛得他瞬间倒地，银月枪落到地上发出脆而厚重的响声。

百里东君吓了一跳，连忙要将他扶起来:“赔钱货，你怎么了？没事吧？”

“别动他，让他倒着。”温壶酒按住小百里东君的手，示意他将司空长风平放在地，“他筋脉受了重伤，早该是个将死之人了，方才又突破了极限，真气冲撞筋脉，恐怕回天乏术……”

话音未落，一股温和而浩瀚的真气就从旁点入了司空长风的眉心，将他皱起的眉微微抚平了，温壶酒蓦地一顿:“好吧，现在又有点希望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苏白微，没说什么，只道:“小外甥，把人搬回屋里去。”

温壶酒让百里东君把人放进了酒坛子里，之后才将自己的宝贝们放出来，蜈蚣，蜘蛛，蝎子，毒蛇……一个个沿着坛壁爬了进去，吓得百里东君直呼恶心。

温壶酒怒道:“你娘也养这个！”

他吩咐百里东君看好司空长风，才抬步向门口望远的苏白微走去:“这天和云有什么好看的？”

苏白微没说话。

温壶酒索性换了个话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那个人，不过你此时应该在天启，而不是柴桑城。”

“你是第一个认出我的，”苏白微淡淡道，“但偌大江湖我随意到何处去，没有一定要在哪里的道理。”

承认了。

温壶酒曾听父亲说过，那个人年轻潇洒，还有些好为人师，没有一点谪世仙的样子，很好认，最重要的是，她从不改名字。

温壶酒:“为什么明知他要死了还要教他这样危险的枪，你是在拿他的命去赌。”

“你这样说话，我会认为你是在质疑我的实力。”苏白微抱臂靠在门上，“我会让他死吗？”

“江湖之中哪里不是危险，司空长风是块璞玉，”她轻笑一声，语气懒洋洋的，只是颇有些意味深长，“还是你觉得，东君会比他更亮眼？”

温壶酒被她话中之意一刺，正愁找不到对策，后首便传来了百里东君激动的声音:“舅舅，白微姐姐，赔钱货醒了！”

二人回屋去看，司空长风果然醒了，只是在那酒坛子中颇不适应，一条小蛇顺着他的领口爬了出来，少年顿时僵硬得不敢动弹。

温壶酒抬手把自己的小宠物们收了回来，笑道:“别怕，它们很温柔的。”

司空长风不敢附和，他打量着自己的环境，脑海里逐渐冒了个问号:这是干啥呢？

温壶酒:“你筋脉受伤严重，我只能暂时用毒压制，我救不了你，但我可以找个人救你，有苏白微的真气，你活下来的机会会很大。”

“多谢温前辈，”司空长风对温壶酒作揖道，话落才抬眸看向苏白微，沉默一瞬后亦拱手道，“多谢你的指点，苏白微。”

最后的名字几乎轻得听不见，他分明知道苏白微绝对也是个前辈，却并不愿以“前辈”相称。

苏白微:“不用谢，这是临别赠礼。”

司空长风:“临别？”

“对，”温壶酒从怀里摸出来一张地图递给他，“你要去这个地方，找一个叫辛百草的人，他会想办法治你，至于治不治得好，我可不打包票。”

苏白微没说话，在辛百草那里，温壶酒的名号可比她好使多了，他和温壶酒较劲这么多年，一定很愿意解司空长风身上的毒，解完毒后一定会发现他身上的伤，辛百草则会认为这是温壶酒的后手，也定会竭力救治。

再加上她给的那股真气护住残损的筋脉，司空长风大概率不会死。

时间不等人，将人从酒坛子里拉了出来，百里东君又请司空长风喝了一坛酒，几人便打马相送至城郊处。

司空长风:“就到这里吧，不必送了。”

他翻身上马，将枪背在背上，腰侧挂着个酒葫芦，少年意气风发，没什么惆怅情绪，因为他知道天下无不散筵席，而离别终会相遇:“诸位，我不会死的，期待与君再会，届时再一起纵马扬鞭、一醉春风！”

他猛拉了一下缰绳，马儿嘶鸣一声，而后离弦而去，飞扬的身影逐渐化为渺小的一点，再也瞧不见。

百里东君良久才垂眸，头一遭品到了离别的滋味，这是他第一次用自己的眼看到了这江湖，是什么样的呢？

少年意气如司空长风。

重情重义如北离八公子。

阴险无耻如晏别天。

危险未知如那些不知身份的人……

还有白微姐姐，他终于窥见了江湖一角，由此想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