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破风

三人一齐出了顾府，走到空荡荡的龙首街，虽然这街本就安静得吓人，此时竟有种寂寞的感觉。

百里东君微叹一口气:“这下我这酒肆怕是真的开不起来了。”

“不，还是有人来的。”苏白微顿了顿，百无聊赖地掀了掀眼皮看挡路的人，“朋友，要买酒吗？”

白发和紫衣戒备地握着剑站在李长老两侧，老头儿捋了捋胡子，横眉冷对道:“我是来要你们的命的。”

他盯着百里东君:“小子，五年前有你师父在，我们放过了你，如今你是逃不掉了。”西南道一役他们已然失利，这个先天绝脉便必然不可能放过。

方才百里东君便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如今才算真的想了起来，五年前他在师父的院子里碰到过这群衣着奇怪的人！竟然这般阴魂不散！

百里东君:“原来是你们。”

“看来不是朋友了。”苏白微抱臂而立，冷笑道:“天外天，听说玥风城早就受了重伤，竟还有心思放些跳梁小丑出来碍眼。”

“休得侮辱宗主！”李长老怒目而视，沙哑苍老的声音破风箱似的，难听至极，“竖子猖狂！”

苏白微懂了，这叫“无能狂怒”，她此刻的体悟大概和东君说的“厚颜无耻”一样深。

不过他是个倚老卖老还十分不自量力的，白发和紫衣却看得清局势，这人知道他们的身份，想必也清楚他们的实力，便谨慎道:“我们要的只是百里东君，阁下如果离开，我们可以不对你动手。”

话落，司空长风立即提枪严阵以待，拿出了十二分的注意力，他知道，如果苏白微不出手……眼前的这些人一定能杀了他，只需要一招，他不能等死，哪怕最后也只能死。

他没有父母，没有来处，从有记忆起就在流浪，见惯了江湖倾轧，好像每个人都比自己厉害，磕磕绊绊活到现在，已是不错！

可是苏白微却并没走，女子抬眼看他，眼里满是戏谑与不羁，她道:“长风，你试过做风么？”

司空长风愣了愣。

他还没反应过来，苏白微已经劈向他的手夺过银月枪掷了出去，与此同时李长老眉心下压，立即攻了上来，周身气势阴森泛冷，步伐迅疾非常。

苏白微:“去接你的枪！”

司空长风神色一凛，当机立断奔了过去，脚尖一旋躲过李长老的攻击，一把抓住银月枪的枪柄将它拉了回来，手腕翻转抵住乱花般的攻势，过于强劲的力道直震得他虎口发麻。

“听，风在你耳后。”苏白微分明离他几丈远，声音却像在他耳畔轻语，将他整个人笼罩了起来，“左刺，上挑，用出你全部的力气和速度，否则你会死。”

苏白微:“平心，弓步斜刺，凤凰点头，虚步隔墙，过喉，回头望月……”

她说的都是用枪的再简单不过的招式，司空长风将身体完全交给思想，跟着苏白微的话一步一动，一杆普通的银枪耍出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游龙般将李长老困于方寸之地，再快些，再快些……他没注意苏白微什么时候停了，只手中的枪一直在舞动，擦过地面溅起一阵火花，隐隐可以听见龙吟之声。

风从他耳侧呼啸而过，有些刺脸，他却浑不在意，风可以很轻柔，也可以很凛冽，凛冽如刀割，正如他的枪，可以很平和，也可以很尖锐，谁人阻我，挑了他便是！

此刻，是真真正正地化为长风！

他枪尖蓦地一转，直刺入李长老喉咙，少年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倒地时惊愕的眼神，此后很多年都忘不掉。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一个比自己厉害很多的人，后来碰到江湖中那些冠绝高手，他再没有害怕过。

白发、紫衣:“长老！”

他们万万没想到，一个少年枪客竟然能打倒长老，那是个天赋异禀的少年，而指导他的苏白微，更是恐怖如斯。

白发和紫衣戒备地看向苏白微，不由退后一步，却发现那人根本就不在意他们，只对那枪客笑，苏白微薄唇轻启:“做的不错，有枪仙风范。”

司空长风以枪抵地，他有些气喘，筋脉疼得厉害，却觉得周身热血滚烫，他亮晶晶的眼眸望向不远处的女子，似要将那人生生刻进脑子里。

苏白微，江清月高夜未央，芙蓉半白微有霜。他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不知为何胸腔中有个地方更烫了，灼得他有些刺痛。

后来的枪仙每回想起这一刻，总觉得冥冥之中自有一股天意在，叫他在年少时碰上这样惊艳的人，此后便再也挪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