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

老乞丐不躲也不闪，直溜溜地站在那里，两只眼闭上，等着鞭于落下。几个小乞丐上去拽他："六爷，平时您摆摆谱可以，千万别顶撞官差呐！那帮人杀人可不用偿命。"老乞丐怪笑了一声，眯起了两只瞎眼："摆谱？当年若是没有我们，连皇帝家都得死绝了。我们在边境拼死拼活，落了一身病，朝庭不管就算了，还不许回老家，如今来京城里讨饭，还要看个贡使夷人的眼色？咱天不怕地不怕，死了多少回了？没怕过什么人！"

松筠厉声道："念着贡使来朝，我作主，不究你毁谤皇家之罪，速离此地！”

老乞丐被几个小乞丐连拉带哄地带走的，他似乎对松筠这样的官家人怀极大的敌意，马尔尼在当晚的日记里这样评价﹣-"中国的官民予盾似乎已经激化"。

3.老皇帝的寿诞

河北承德热河行宫，是大清乾隆皇帝住的，自然是无比富丽堂皇的，马戛尔尼仰脸去望那座宫殿，嗯，比女王的宫殿好看！

大殿的四周古树参天，红墙绿瓦，宫室齐脊飞檐，雕梁画栋，黄色的琉瓦在正午猛烈阳光下闪着光芒，朱漆门，同台基，真个是金碧辉煌。

马戛尔尼的队伍随着各国的贡使进入了热河行宫中，他的眼睛不安分地打量着这个东方世界的一切。

他先是看见了缅甸的使臣，这使臣穿了一身怪异的服装，低眉顺眼的，一脸奴才像，看向中国皇帝的眼神，像看个神，一个永难企及的神。

马尔尼对此非常不屑，人生而平等，没有谁能把谁当神，除了耶稣，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价值观底线。

蓦地，有个尖细的嗓音响起："万岁驾到。"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也只是一瞬间的，片刻的，极其短暂。

顷刻，一阵欢呼爆发出来，引爆了全场的气氛，一片片排山倒海似"欢呼响起，"万岁万岁万万岁！"，个仿佛在欢呼着那个能带他们前往伊甸园上帝，热情而又疯狂，近乎于病态的狂热。

天朝的百官，文东武西两相列立，按品轶高低轮番上跪倒，马戛犯新奇而迷茫的眼神仔细察看着他们﹣-

一跪，左退往斜上方跨一步，一定得是胡退，在中国的儒家文化语境左为尊，右为卑，抬左月退，示恭敬；右腿跪下，左腿再跪，双眼齐跪。销一叩首，双臂平举，左手外，右手内，拇指相对，不留空，做作揖状，后衔大监喊"一叩首"，弯月要伏地，以额抵掌，再直腰，是为一跪一叩，重复"一口二次，是为"一跪三叩"。

二跪，先起左腿，复起胡退，双手仍做作揖手势，再进一步左腿，重复跪动作，跪倒后重复三叩，是为"二跪六叩。"刚从三跪，重复"二跪六叩"动作，是为"三跪九叩"。

这，便是中国传统文化中最高级别的仪，"三跪九叩"。

马戛尔尼却犹豫了，按规矩，他们也得行"三跪九叩"之礼？为什么？凭什么？英国是个主权国家，跪了叩了，是不是相当于臣服了相当于承认我们是清的附属国？不跪不叩，亦难以显示外交之礼？

这么个问题，使团成员们一时也没有顾及，并未提前商榷对策，如今，十个人，一致观察着马夏尔尼的反应。

跪，得跪，怎么跪？

马夏尔尼用了在舟山时的跪法，单腿点地、双手抱拳，其他使团成员也纷纷效法，跪了两排，保持一种不卑不亢的姿势，直视宝座上的皇帝乾隆。

老皇帝坐在龙椅之上，一身崭新的龙袍，脸孔干瘦、蜡黄，虽保养得没有一道皱纹，却没有丝毫光泽，平静地听着文武百官"敬祝圣上万寿无疆"的山呼，似乎毫无感觉，连笑容也是僵硬的，了无生气。经历一轮又一轮跪拜之后，老皇帝更加疲惫不堪，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强打起精神努力睁开两眼，眼珠子呆呆地凝然不动，又像直愣愣地瞅着什么，而那一双老眼涣散无无，仿佛对不清焦距，很快又合上了眼皮，感觉已陷入了深沉的睡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