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计献身祭仪始

村里有一片树林环抱的空地，很多条小路都能通往这里。树林里烟雾蒙蒙的，看不到远处什么样。

　　此时这块空地上已经围聚了一大批人，呜呜泱泱的绕了好多圈，却又寂静的不像话。

　　八个村民，四男四女，都是不过十岁的孩童。他们分站一角，围绕着空地的正中央，堆放着一片干柴。还有一个穿着一身红裳的人，在下边远远瞧着是大抵是一个不过十三岁的女孩身形。她带着一张狰狞的妖魔面具，仅露一双尽显人间烟火的深邃眼眸。

　　她踩在雕刻精细的石祭台上，气质高贵矜持，站在众人面前像个首领，却又像个等着被真正至高无上的非人之物享用的祭品。

　　一个圆脸的中年男人走近，他梳着老式鬓发举着火炬走向正中心的那个女孩。打扮神秘稳站高台的女孩接过火炬，双手高举。

　　她慷慨激昂，抑扬顿挫的声音响起：“红笼挂树，聚民焚宝。集地之力，贬天之灵。各得其所，保南繁华。各得其所，佑男成才。各得其所，靡今靡古。维予一人某敬拜山魔之祜，以献诚意！”

　　话音落下，周围环绕她的村民开始了歇斯底里的哀嚎哭泣，夹在中间的八个孩童不知所措地望向人群，那一张张似人又似鬼的脸庞扭曲到如出一辙。幼小懵懂的孩童无能得在人群中寻找父母的身影，却奈何长辈们的言重叮嘱和这从未见过的古怪场面而不敢轻举妄动。

　　男女老弱、高高低低的呜咽声混杂在一起，在荒山野村和灰白烟雾的衬托下，有点万鬼齐哭的意思。

　　阮舟混在人群之中，纠结思考了起来。

　　这个日子除了那应被献祭烧死的八个孩子，几乎不会有别家孩童到场，而阮舟这种刚成为孤儿的孩子却是那可以破格的存在。陋习传承上百年，村民们认为村子里任何一户人家都必须有一个人前来观摩，反之有遗漏的村民，那便是对山中邪魔的不敬蔑视。

　　高台上红衣女孩是第九个祭品，也是最为尊贵的存在，是从小便被培养起来的必祭品。她在宣告前是宣词的首领，可在言毕后便是濒死的祭品。

　　也只有在没有权威高贵束缚后，这群乡老村民才被允许哭泣哀悼，以示凄惨萧条，博得邪神怜悯。

　　但如果有人杀了这个女孩，便是有人在碎木散漂的茫茫大海里将仅有的浮木截毁，毁掉了那最耀眼的希望，让濒死求生的海中人遭受木屑划颊海水侵蚀的痛苦。

　　可那高台之上，被阮舟计划杀死的女孩——

　　——叫做唐柳照。

　　她是村长老唐的女儿，活的娇贵耿直却怀有忧民救人的凌云志，被人害了也毫无怨言——这无疑是最好的祭品选择。

　　但难办在哪呢？这女孩是阮舟的朋友啊，给他悄悄塞过不少甜点肉包，是阿母视同女儿的小家碧玉。

　　阮舟阿母心地善良不喜杀生，所以阮舟才敢在阿母死后揣着剑来毁这祭地仪式。

　　他不敢杀啊，这女孩重要的很。死后是必然不会有魂怨的，反而是会到仙都上喝汤轮回的人魂，万一排队喝汤时见着阿母了怎么办？

　　“点火阖眼——”唐柳照稍稍放低了手，火炬的光亮蔓延上黑暗中的柴木。

　　但若是他来做了这个祭品，会怎么样？

　　阮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