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所有人都闭上了眼,视线陷入黑暗纵使感官无限放大。他们的哭喊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大,越来越凄惨。
这些哭喊声令阮舟脑袋混乱,想抬起的脚却又不受控制的停住了。
火炬抛下,巨大的篝火燃起。
唐柳照那抹红色的身影透过黑夜和火光,走向了她左侧的孩童。一滴晶莹的泪珠在火光照耀中闪出烁白光芒。
阮舟在人群密集中盯着一处空隙,越过空隙盯着动作缓慢的唐柳照。
周围的哭嚎混杂着凛风的咆哮,黑黝黝的夜没有尽头。
他脑袋混乱,在风声哭号中,回到了那乱巷之中。
阮满唯已经不行了,早已病坏了根的身躯让她呼吸变得很艰难。乱巷里聚满了衣衫褴褛的乞丐,有的断手断脚、鼻青脸肿,有的疯疯癫癫唱乐曲。除此之外,当然也有死人。
她喘息间皆是浓重的血腥味,咬牙淌着泪,却不能哭出声。她在杂乱中颓唐地盯着那些和她一样躺倒在地的人。可他们躺的太外面了,走的又太急了,脸早已在混乱中被踏的面目全非,一时之间让阮满唯认不出这些人是不是昨天还和她谈笑风生过。
“阿母。”阮舟从不远处踏着黑暗走来,他低声啜泣着,“我、我怕……”
阮满唯喉间滑动了一下,用手掌轻轻地拍着阮舟的头,说:“没事……没事。”
“阿母只是……有点累。”
黑暗渐渐拢住她濒死的身躯,她似乎也如同那些面目全非的尸体渐渐躺到了外面。她很困,声音那般小,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也没有了。在阮舟哽咽的谈话间,她合上了眼。
“阿母。”
“阿母。”
阮满唯沉默着,仿佛是听腻了他的话,忍不住睡着了。
阮舟浑身颤抖起来。他忘了自己是怎么背着瘦弱到轻飘飘的母亲到树林里的,只记得白天太阳很大,没有人在意一个穷人的死亡。
阮舟抬头,却失声哽咽了起来。
篝火里的火苗骤然大起,一个孩童被推入火堆,咻的声响伴随着更高的哭嚎像沉闷的雷鸣。阮舟忽然一个激灵,惊醒了。
他在场面混乱中快步走向正中心的空地,在唐柳照诧异的眼神中夺走了她的面具。
他抬起食指抵着嘴唇,轻声道:“嘘。你会帮我的,对吗?”
“毁了这次的祭地,就救下了所有人。”包括曾经在这里心灵受过伤的女人。
这荒谬的祭地仪始,已经不知道夺去了多少女人的生命。
唐柳照有些慌乱地点了头。
阮舟将自己身上脏乱的衣物脱下无情地抛进了篝火中,他小声道了声“失礼了”,便抬手将唐柳照的红裳扯下盖在了自己身上。
阮舟虽说是男孩,但因着长期营养不良,让他即使是站在一个同龄女孩面前也稍稍瘦小了些。本就宽大的红裳系在他身上稍大了些,却不影响美观,可以完美伪装。
他像往常收了唐柳照甜点一样咧嘴一笑,“火烧不死我。”
祭品的象征装束被夺走,唐柳照身着的单薄里衣在凛风中摇曳生姿。她从怀里取出一个小水袋和一个白帕子,像曾经简单地扔个肉包子似的抛给了阮舟。
她抬手指了指自己那张还淌着泪脸,付之一笑。
她在风中凌乱,带走了剩下的七个无辜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