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舟今年刚满十三,满脸稚气,却是一副早已洞悉生存之道的样子,仿佛从生在乱巷的那一刻便注定不会拥有多少天真。
在男子愣神之际,阮舟一拳便挥了过去。银衣男子被打的措不及防,倒地时下意识骂一声。谁知就是这一骂 让阮舟误认为他来者不善。
银衣男子的酒壶滑落在地,他一睁眼就瞥见一抹银光,猛地翻身,也不顾这地上多少泥,翻了一轮便满身泥垢。他抬眼望去,阮舟那把还沾有木屑的铁刺直直地插在那酒撒大地的皮革酒壶上。
“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我不干什么不干什么。”这男子举起双手,示意投降,摆出一副好人样。
小孩子嘛,让让呗。
寂静半晌他抬眼望去,瞧阮舟没了要继续打的架势才敢重新坐起,他小声嘟囔道,“真像呐。”
谁知却被听力极好的阮舟拢入了耳。阮舟后坐一步,他警惕问道:“像什么?你要干什么?”他仔细打量了面前的银衣男子,穿的也没多富裕的样子,他嗤道:“这又不是你家地,你管得着吗?”
银衣男子也没回回答,他有些肉疼地捡起那被插了一个洞的酒壶,他拍了拍泥,发觉拍不干净,自言自语道:“可惜了这里头的好酒呐。”
阮舟冷着一张脸,他握紧了垂放在膝上的手,停下攻击后他清润琅琅的嗓音又回来了,想起阿母教诲此刻有些愧疚,语气放柔了些:“我没钱赔。”
银衣男子打量了两下阮舟,似是不经意般继续拍着那抹不干净的污渍,他悠悠道:“诶哟,这不是赔不赔的问题呀。”
阮舟警惕地没有开口,静静地守着。
一只鹰隼自天幕而俯,稳稳落在了银衣男子肩头,这男子不紧不慢地抚摸了起来,他道:“我可以帮你好好安葬你母亲,”阮舟有些惊诧地瞪大了些眼。男子语调一转,“但是呢,首先你得忍受挖尸出土的不雅,再者呢——”
男子起身走近,他将手撑在阮舟头上,也不管阮舟的抗拒,便自顾自地开了口:“——我要收你为徒。”
自认为很飒的男子一脸愉悦地看向了阮舟。
对上了一双看傻子的眼神。
喜酒,喜逗,喜口出狂言。
谁敢信?
男子有些窘迫地收回了手,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刺绣十分精致的白色袋子。阮舟本以为他会直截了当地抛给自己,谁知此人却是万般珍惜那袋子般小心翼翼地倒出银钱,将其一股脑地塞给了阮舟。男子揩了揩鼻,语气肃穆:“给你娘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坟吧。”
天有些暗了,眺望林间之外能瞧见隐隐约约的昏黄灯火
他蹲下身,视线与阮舟齐平,那眼神无比坚定清澈,令人难以拒绝,“我什么都不要,就要做你老师。”
虽然阮舟并不认可一个头脑偏愚的老师,但他手中的那一捧仿佛重有千金的银两,便是桥梁。
他想要阿母睡得安详舒坦。
“先生予家母安眠之钱财,我无以回报。”他收起怀里捧着的银两,调转了跪坐的方向。阮舟琥珀色的眸子盯着这男子的双眸,即便是要拜一个他自认为的愚人也超乎寻常的镇定。
在那短暂镇定后,他给了这仅有一面之缘的男子三叩响头。
这也是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