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母遇师

【仙君是我未报恩的恩人，我留此山多年，是为了报恩。】

　　【请代我，将此物融君眉心。带来山中见我，我会将这枚旧玉还于他。】

　　朗秋花头脑里涌过零星记忆，拼凑出了邪魔对那位仙君的评价，认定了阮舟。

　　她在这烂了根本的南村残喘了十余年，为的就是报复仇恨。哪怕精力衰竭能杀人的机会只有那么几次她也愿意等。

　　而现在，邪魔为报恩而救她，她也会为了报仇而报恩。

　　这是她这个寿命短暂的凡人最后的机会。

　　阮舟的视线与那只幽幽灵蝶相撞的那一刻，琥珀色的眸子被映上了幽幽红光，其间闪烁起那被薄纱遮掩的陈年旧事。

　　一张纸钱飘拂落至肩头，眸光投过的最后一眼是惊慌失措的萧延。

　　阮舟不知不觉中阖上了眼。

　　鹰隼盘旋在天幕间，凄惨地摆弄嗓音。林间若隐若现两个人影，四周回荡着小儿刨土的咻咻声以及幽幽抽泣。

　　十三的阮舟穿的破破烂烂，早上被母亲整理的干净的衣裳此刻渗着汗水和血水。他无声地落着泪，清秀稚嫩的脸庞脏污不堪。他在地上刨土，即使手早已被坚硬锋利的细碎石子划烂，速度也没有丝毫减弱，不敢有丝毫停顿。

　　每挖一会，他便回头瞧上一眼身旁安详躺睡的女人。

　　那是他的阿母，脸上惨白一片，早已没了生气，此刻宛若石雕般一动不动地躺在少年身旁。

　　阿母带着阮舟在街头卖艺乞讨，没有钱好好安葬，死了也只能爆尸街头，很多乞丐便是这样。

　　于是十三岁的他就这样抱着母亲，踉踉跄跄地走到无人知晓的郊区，哪怕跌了多少次，脸上擦了多少伤，他也要为阿母寻得一处安眠的祥地。

　　早晨身影笼罩在晨光里的阿母会动作温柔地刮他的鼻子，在脏乱不堪的巷子里低声告诫道：【玉隐要好好活着啊，阿母不能一直陪着你，你要懂事。否则阿母以后即使是到了天涯海角，天上地下也能看到你，逮着你就训。】

　　【玉隐啊，你走吧。】

　　【阿母不想你看到我烂掉的样子。】

　　不知在这刨了多久，阮舟才将母亲安葬入土，学着曾经见过的墓碑在一块木板刻上了字——阿母阮满唯之墓。

　　“阿母，你来找我啊……”金色的余晖卷如林野，阮舟破破烂烂地跪在土堆木碑前，他的一切注意力都凝聚在了这简陋的墓碑上，琥珀双眸如行尸走肉般失神。

　　“喂，那边的小崽子，埋什么呢？”一个醉醺醺的银衣男子踉跄着步子缓缓靠近，他眼睛微眯，脸色红润，迷糊的目光投向阮舟，“这不是你家地啊。”

　　阮舟没将男子的话放在心上，他失焦的双眸依旧紧盯木碑，呆愣愣的不说话。

　　大不了被人打死，这样阿母也不会怪他，他也能随阿母去。

那男子摆弄着身子，眼皮像是有千斤重压般瞪不大，他就那样别别扭扭地瞄见了被阮舟矮矮的身子挡住了木碑，上面笨拙地可了几个字——阮满唯。

　　仅仅三个字，足以将他从酒意迷糊中拉醒。

　　他手脚慌忙地拉拢起阮舟的身子，抬手强行扭过阮舟的头对向自己。

　　阮舟的脸很脏，上面混杂这泥沙和擦伤的血痕，半点都瞧不出原先的清秀。

　　可那一双令他眼熟的充满杀意仍然耀眼的琥珀眸子，却狠狠地推开了这男子的醉意，碾压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