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昚的秘密（9）——风浪

辛弃疾看看虞允文，虞允文看看赵惇，

叫父亲的是……谁呢?

寒窣的草叶翻动声中，一个纤细修长的身影出现了。他的一双眼睛显得高贵而柔和，是赵昚。

完颜晟没想到，赵昚会突然出现，任他再爱胡搅蛮缠任大金国再嚣张找碴儿，也总不能当着先前的谈判使者发作吧。他眨了眨眼睛：“原来宋皇陛下新立了个小储君啊！”他抻长脖子望了望宾客营地，“我们大金的营地，还是去年的位置吧？”

赵构点了点头。虞允文带头解除了戒备姿态，走过去说道：“我带你们过去吧。”——对峙结束了，宋作为主人，是该有主人的大度的。

双方的将士纷纷恢复了常态，只有辛弃疾还在不满地嘀咕着，对完颜晟怒目而视。完颜晟漫不经心地瞥了辛弃疾一眼，却对那双圆瞪的亮眼印象深刻。他与辛弃疾对视了一会儿，才抖了抖披挂，无声地跟在虞允文身后走了，不知在想些什么。

金国的士兵们不客气地挤开南宋的将士，迈着霸主般缓慢的步伐，随着虞允文向他们的宿营地走去。

赵昚进入这片空地的瞬间，就敏锐地发现了现场的异样。可他并不愿在将士们面前暴露出自己的担心，尤其是在完颜晟面前，他感觉完颜晟这次一反常态。他只是走近赵构，温柔地抚了抚他的脊背。赵构明白赵昚没有说出的话，也温柔地回抚了赵昚，轻轻的声音只有他能听见：“放心。”

夜幕，终于降临。

凉爽的夜风吹拂着草地，溪水欢快地奔流着，把水中月亮的影子抖动成片片粼光。

十二个军团的元帅，昂首挺胸地坐成一排，骄傲而威严地看着他们各自军团所在的位置。所有人对着苍穹发出此起彼伏的欢呼，向这些最有智慧的统领们致敬。

辛弃疾觉得热血沸腾，他努力地昂着头，随着人群欢呼着。赵惇当然也趁机乱叫一通。

很快，月亮慢慢爬上山尖，把一缕清辉洒在临安城的皇城上。星星即将退出天幕。

典礼开始了。

今年秋天的干旱并没有影响食物的美味，这些口感上佳的食物让宾客们胃口大开。他们一边咀嚼着，一边赞叹着它的鲜美。这真是其乐融融的时刻。

赵构看看埋头分享食物的臣子们，想着失踪的李纲，想着即将开始的盛典，不安地垂下了头。一旁的岳飞猜到了他在想什么，轻轻把食物向他面前推了推。赵构望向岳飞，看懂了他的安慰和鼓励，点了点头。不远处的完颜晟注意到了这一幕，雪亮的眼睛目光变幻，不知在想些什么。

很快大家都吃饱了，他们整理好食物残渣，整齐地坐在原地，望向大堂。按照惯例，大典的最后一项内容，也是最为重要的一项内容，就是由大宋的皇帝和大金的使者讲话，欢迎宾客的到来，总结过去一年两国的发展，对国家的未来进行展望，对有问题的军团提出指导意见。这都是赵构作为皇帝要尽的职责。

赵构站在大堂上挺直身躯，看着注视自己的将军和武士们，明亮的眼睛扫视着他的臣民们：“各位爱卿和大金的宾客们，又到了一年一度的……”

“宋皇，我有问题要问。”突然从金国所在的位置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打断了赵构的话。

人们循声望去，想看看这么没有礼貌的人到底是哪个军团的，竟然在大典上打断了皇上的讲话。一个身材娇小、稚气未脱的小将军正坐在那里。是金国的元帅完颜宗干。

赵构正要询问他有什么问题，完颜晟却在一旁晃着毛笔，抢先开口了：“完颜宗干，宋皇陛下的讲话最重要了，你这种地位低下又乳臭未干的人，有什么问题也不要问了吧！”

人群一阵骚动，大家都听出了完颜晟话里挑衅的味道。

完颜晟正话反说，带着阴谋式的无礼，可又让赵构别无选择。他只能接着问完颜宗干：“完颜宗干，你有什么问题要问呢？”

完颜宗干细长的眼睛里泛着奇异的光。他因被人群瞩目而尖细了嗓音，说道：“宋皇，这么重要的时刻，宋宰相李纲怎么没有到场？”

人群顿时哗然，大家齐齐转头，看向赵构。是啊，今天就是典礼的日子，主持仪式的宰相李纲怎么还没有到场？虞允文和岳飞担心地看着赵构。吴玠和韩世忠对视着，吴玠对韩世忠做着口型：躲不开的问题，来了。

赵构的手指抓紧龙床把手，身体却并未紧绷。他直视着完颜宗干，说道：“李纲宰相有事耽搁了，暂时没法回来。”

完颜宗干的声音陡然变得高亢：“有事？有什么事比大典更重要呢？暂时？暂时又是多久呢？难道他要缺席今年的典礼？宰相缺席典礼，这可是大宋从未有过的事。况且宰相是整个国家的骨干和导师，我今年来可是带着很多问题的。”

除了文官们，其他的人都三三两两议论起来，声音越来越大。辛弃疾看着赵构被困在石头上，急得团团转可又毫无办法。虞允文伸出右手，搭在辛弃疾的头上。辛弃疾抬头看见虞允文静如秋水的眼眸，也渐渐平静下来。

这时完颜宗干旁边又站出一个与他年龄差不多的人，开口道：“赵构是想带头破坏规矩，南宋的皇帝就是这么管理国家的吗？”他脸颊和左眼之间有一道显眼的疤痕，伤口刚刚愈合——这是金国最好斗的完颜宗望，他那强壮魁梧的身材、狰狞的眼神，都显示着他强悍的战斗力。

终于，一些沉不住气的将军纷纷问道：“大宰相去干什么了？”

“宰相真的不能参加今年的典礼了吗？”

“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场气氛越来越紧张，众人都预感到了有大事要发生，一时间惶惶不安。赵构知道，想要安抚骚动的臣子，就必须给出李纲平安的消息，或者确定他会出席今天晚上的盛典。可是他有作为皇帝的尊严和原则，他不能用任何谎言来掩盖自己的失误。

此时完颜宗望叫出了更为无礼的一句话：“李纲没回来，该不会是死在外面了吧？”

人群大哗，文臣们更是愤怒得站了起来。辛弃疾龇着牙叫了出来：“不许你这样诅咒李纲大宰相！他……”

让其他猫颇感意外的是，完颜晟居然高声呵斥了完颜宗望：“住口，完颜宗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