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聂明决在江澄脸上品出了一丝怜悯，他一向自视甚高被轻看的认知让他怒不可遏，霸下嗡鸣不止随聂明决一声怒喝用了十成之力向江澄所在劈去。

三毒还不出鞘吗？聂明决余光撇向江澄腰间。

场上已有人恐见血溅当场转过头去，江澄抬手两指捏住迎面而来的刀刃，杀意与灵流瞬间烟消云散。聂明决还欲再用力，却发现霸下在江澄手中纹丝不动。江澄审视着这个几息前还要吵嚷取他性命的人开口道：“今日告诉聂宗主一件事，江澄此身是元婴身，若是我想今日就是你聂氏的灭门之时。”

江澄用力，聂明决拼命支撑却也枉然，最终不力单膝跪地，江澄也卸了力，霸下入土数寸聂明决借此为劲才没让自己狼狈地摊坐下去。

所有人鸦雀无声，江澄的话如同雷响：“想报仇？可以，我随时恭候，你们最好祈祷魏婴无事，云梦江氏无事。否则我不介意单独与温氏打擂。毕竟你们都知道区区虚名对我江晚吟而言不值一提。”

威胁之语，言之凿凿，虽早有耳闻但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金光瑶不自觉地喉咙翻滚了一下：“江宗主，当下之急是云梦的安危，莫再内乱了。夺天下易守天下难今日若是聂宗主陨落，云梦江氏日后在天下人眼中定与温氏无二。”

江澄杏眸微眯，不怒自威：“你威胁我？”

金光瑶微微一怔，随后笑道：“岂敢，琅琊之困全城的百姓都骂我，那日在茶楼有幸听到江宗主之言，在下十分感怀，是我擅自揣测，江晚吟并非如传言一般。能懂我所谋，必定也懂百姓苦。想必江宗主也不愿云梦江氏遭世人诟病。”

金光瑶定定地看着江澄深不见底的眸子，两人相视许许，瞬息之间交锋数个回合，他们同从地狱而来，烈焰与寒霜都是为了隐藏骨子里的那一分柔软。

忽地江澄兀自一笑：“金公子与虎谋皮万万小心。”

要三家之主在岐山露面，看似用江魏二人形影不离的提议魏婴去很合理，但温若寒却不一定会关心这等闲事，明明让江澄去魏婴留守清河才更稳妥，金光瑶与聂怀桑一个机关算尽一个装傻充愣，这两个人两次提议都没改变想法坚定地要把江澄留在清河，恐怕两人早已谋算在一起。

聂怀桑如何得知是他江澄透露给聂老宗主妖兽情报已不言而喻。

整个清河不净世能压下温旭未至这等急报的人也只有暂代宗主之位的聂怀桑。

聂怀桑自知暴露恨得咬牙切齿：“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休得迁怒瑶哥。”

江澄脸上没什么起伏甚至没有看聂怀桑一眼只对着眼前笑得春风和煦的人道：“我说的虎指谁他聂二不知，我想金公子定是知的。”

温若寒不是神明，他算不出清河有伏，眼看着金蓝魏三人大摇大摆扎营还能按兵不动三日，不让温旭露面，再漏破绽离了岐山。

聂明决分明是温若寒有计划送出的，而金光瑶正是温若寒打进百家的卧底。

那句万万小心不算假话江澄是还是带了几分真心，毕竟前世的温若寒是死眼前人手中，他不相信温若寒是真心信任金光瑶。

金光瑶灵力包裹的一句话传入江澄的脑中：“莫要浪费时间回云梦了，魏公子此时在岐山。”

三毒上的江澄微微一愣，看不出金光瑶此时的算计传音回：“你本不必告诉我。”

江澄目光沉了沉，终止了两人之间沉默的博弈，抱拳一礼带着江家的人离开了不净世。

岐山，不夜天。

一桶冷水浇下，刚烙上的太阳纹烙印呲呲作响。魏婴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温若寒打量起这张颇为英俊的脸，前世这个人陈情一横走尸纵横战场，倒是没少给他温家添麻烦。

魏婴发带已不知被丢到何处，头发被冷水浇透滴滴答答地滴着水，受了温若寒一掌，此时五脏六腑如火烧一般，魏婴虚弱地抬头张了张唇：“温狗……”

温若寒抬脚踹到魏婴胸口，后者吃力飞出直直撞入了墙。魏婴受了内伤闷哼呕出一大口血来。灵力自行修复经络，在魏婴体内乱穿，温若寒察觉到魏婴体内有一道与他同源的烙印。

温若寒俯身细看，目光仿佛穿透魏婴的魂魄，皱眉：“爱别离？”

红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地牢，温若寒五指扣在魏婴的头上，魏婴明显感觉神识被入侵，立即陷入极大的痛苦之中。温若寒探取着魏婴的记忆，片刻之后，未看到想看到的，颇为失望地将人甩到一边。

刚才他还以为魏婴也是同他和江澄一样来自那个红尘，他想探知他死后的未来，江澄的先机是他梦寐以求的，虽然温瑶再三保证江澄一定会在意这小子的生死，但江澄可是从另一个红尘爬来的魂，他没少吃过江澄的亏，那么个心机深重的人真的会在意一个外人的生死吗？

父子之间尚能反目，温若寒心里其实也不是十分信任温瑶。

虽不知为何魏婴身上有打他上他温家的秘法，但爱别离的强大他是知道的，杀了魏婴，一劳永逸。

犹豫之时温旭带着温逐流走了进来，温旭永远习惯不了他父亲爱折磨人的爱好，地牢之中的血腥之气让他皱眉：“父亲，我感知到，有一批修士再往岐山来。”

江澄还真来了？温瑶果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那这作为诱饵的魏婴现在还真不太好杀。

温若寒没有起伏的脸上添了一道裂缝他问魏婴：“你有没有心悦之人？”

温若寒暗想，那本座去把你心悦之人杀了也一样。

魏婴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本来惨白的脸瞬间涨红：“哈？……”

温旭也觉得这个氛围不是那么适合谈情说爱犹豫道：“父亲，有敌前来，如何布阵？”

温若寒瞧了一眼温旭抬手指了指魏婴：“不用布阵，给他绑了抬去大殿，等江宗主过来。”

触发关键词，魏婴身上的灵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乱窜，他不顾身体的沉痛挣扎地扑到温若寒身前：“你要对我师弟做什么？！”

温若寒看见魏婴双眼猩红疯魔地质问他，瞬间明了，刚才问题的答案不言而喻。没什么比这更麻烦了，温若寒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两下，毕竟那江澄也不是那么容易杀的。

人未进殿，先传其音：“温若寒，把魏婴交出来。”得了，温宗主都不叫了，说这俩人没什么他都不信。

三毒以极快的速度飞入殿中，温若寒坐在主位，将头一歪躲过致命一击，三毒深深地嵌入椅背之上。差点脑袋开花的温若寒轻啧了声：“疯子。”

江澄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大殿，一向冷静自持的人此刻眼底燃烧起强硬的意念。

“你要什么？”江澄懒得废话开门见山。

温若寒让人把魏婴往殿上一丢，江澄如此直率他庆幸不用再费口舌接过江澄的话顺势道：“用他来换本座对江宗主使一番慑魂之术。本座想见未来之事。”

江澄凑近温若寒，面色阴沉道：“未来之事，动一发而牵动全身，你我都用先机改变不少，我的记忆对你来说已无价值。”

温若寒从容回道：“这就不关江宗主的事情了，今日是战是和决定权在江宗主手中。”

江澄唇角勾起一个弧度，嘲讽道：“温宗主想凭借他来威胁我，你怕是在做梦。我与这人有什么相干，就算他再像，我也分得清。”

魏婴被江澄的话刺到猛然抬头，顾不得身上的痛楚，忽想起暮溪山江澄的眼泪，心如刀割阵阵发痛，他以头抢地嘶哑出声：“江澄…我怎会与你没什么想干。”

江澄指节微微颤抖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温若寒被打断十分不悦，想抬手一手刀将人打晕。

“你！”江澄眼快飞掠上前把人接在怀里，魏婴浑身上下已没一块好肉，下巴堪堪撑在江澄的肩膀。

早已失了血色嘴唇颤抖地动了动，江澄贴耳过去试图去听：“我不要…”

“什么？”江澄一怔。

“不要……各人……到……各路…去…。”魏婴声音如蚊，似乎已不清醒，这句破碎的句子更像梦呓喃喃。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说这句话，观音庙别时你也如我一般这么想过吗？你想起什么了？又想起多少？

江澄将人从怀中捞起摇晃：“你是魏婴？还是魏婴？”

魏婴已是强弩之末，痛昏了过去没了声响，也答不了他师弟的问话了。

温若寒回到主位坐下，颇为玩味道：“如何？”

刚才那一出所有的表演都已不攻自破，江澄抬眼瞪去：“你怎么知道的。”

温若寒也不隐瞒，爽朗道：“爱别离。”

江澄点了点头，却也只有这一个可能，事已至此多说什么也是无谓的：“能探多少回忆就看温宗主的本事了。”

慑魂之术追溯回忆一般用于上位者对下位者，如今温若寒与江澄的实力不分上下，神识对冲之下还不一定谁去追溯谁。